楚夜的出租屋位于一栋有些年头的居民楼里,楼体外墙爬满了郁郁葱葱的爬山虎,在夏日的阳光下绿得发亮。楼道有些昏暗,声控灯时灵时不灵,空气里混合着各家各户传来的饭菜香和淡淡的潮湿气味。他的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一张床、一个书桌、一个衣柜,还有一个小小的独立卫生间。书桌上除了几本专业书籍和那本伪装好的《守望者日记》,还多了一盆苏晓送的绿萝,枝叶蔓生,给这简陋的空间增添了几分生机。
此刻,楚夜正坐在书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已经失去光泽、布满细微裂痕的“频率记录仪”戒指的残骸。他的目光有些游离,并未聚焦在眼前的书本上,而是陷入了回忆——关于他是如何从那个充斥着暗影与危险的异界,回到这个熟悉世界的细节。
那并非一次轻松的旅行。
记忆的最后片段,是站在暗影王庭那座可以眺望无尽虚空的露台上。洛菲丝背对着他,一身墨紫色缀满星屑的曳地长裙,裙摆在无形的能量流中微微飘荡,仿佛将整个夜空都披在了身上。她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近乎吟唱的悠远语调说道:
“归去吧,楚夜。回到你的阳光之下,去感受……那早已被你遗忘的温暖。”
她的声音落下,楚夜便感觉到周身空间开始剧烈扭曲、压缩。那不是通过什么传送阵,更像是他自身的存在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强行“折叠”,然后朝着某个既定的坐标“投掷”过去。视野被拉长、变形,色彩剥落成灰白又重组,耳边是空间被撕裂的、无声的尖啸。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和肉体仿佛要被这股力量扯碎,体内那块暗影之心碎片发出尖锐的共鸣,既是痛苦,又像是在对抗着这种超越常规的位移。
「警告!检测到超高强度空间置换!规则层面排斥反应加剧!系统核心协议强制介入稳定…能量过载…部分功能模块离线…」当时系统的警报声几乎要刺破他的耳膜。
他能感觉到洛菲丝的力量如同冰冷而坚韧的丝线,缠绕着他,保护着他的核心不被空间乱流彻底湮灭,但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一场酷刑。仿佛穿越了一条由纯粹暴力撕开的不稳定通道,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空间法则的反噬。他不知道具体持续了多久,可能只有一瞬,也可能漫长如一个世纪。当他终于从那种几乎要被分解的感觉中脱离,重重摔在自家小区后巷冰冷的石板地上时,浑身像是被碾过一样剧痛,喉咙里涌上腥甜,耳鼻甚至有细微的血丝渗出。
「空间位移完成。宿主生命体征稳定,存在性确认。高级功能模块因规则冲突及过载保护,暂时锁定。评估:此次跨世界传送对施术者(洛菲丝)消耗巨大,需动用本源力量强行撕裂并短暂维持通道。并非常规手段。」
系统的后续分析印证了这一点。洛菲丝送他回来,绝非易事,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为了让他“休假”?或者说,这场“归乡”,本身就是她庞大计划中,至关重要且必须付出代价的一环?
楚夜的手指从戒指残骸上移开,拿起桌角那撮用精致水晶小瓶装着的“镜影沙”。洛菲丝将它赠予他时,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用它映照你所在世界的‘规则’,熟悉它,理解它。这对你……‘以后’有好处。”
“以后”……这个词意味深长。她似乎在为他规划着一条更长的路,一条可能需要他同时理解并运用两个世界规则的道路。她的放任,她的“糖衣炮弹”,包括这次耗费力量送他归来,都可能是在为某个更宏大的目标做准备——一个或许需要他这把“钥匙”,在某个特定时刻,在两个世界之间,完成某种“链接”或“转换”的目标。她并非不管他,而是将他放置在一个她认为“正确”的孵化器里,让他按照她预设的轨迹成长和……成熟。
想到这里,楚夜心底那点刚刚滋生的松弛感又悄然收紧了一些。他就像一颗被精心埋下的种子,享受着阳光雨露,却不知园丁最终想要收获的,究竟是花朵,还是彻底的毁灭。
这时,手机响起,是母亲打来的。
“小夜啊,晚上包了你最爱吃的三鲜馅饺子,你爸还拌了凉菜,回来吃吗?”母亲温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熟悉的市井烟火气。
楚夜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真切的笑意,连语气都柔和了许多:“回,妈。我这就收拾一下出门。”
“哎,好,路上慢点,不着急。”
挂了电话,楚夜起身换衣服。镜子里映出的青年,眉眼间的阴郁似乎散去了不少,多了几分属于这个年龄的清朗。他知道,在面对父母时,他需要展现出的是放松和依赖,不能流露出任何异样。
骑着他那辆半旧的自行车,穿行在傍晚的街道上。夕阳将建筑物的玻璃幕墙染成暖橙色,下班的人群、放学的学生、遛狗的老人,构成了一幅鲜活的生活图景。晚风带着小吃摊的香气拂过,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些关于女王、阴谋的沉重思绪暂时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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