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城的黎明是被血染红的。
陈墨拄着断矛站在北门城头,晨露混着血水滴落在甲胄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眼眶布满血丝,左臂的箭伤又裂开了,血色浸透了绷带,在粗布战袍上晕开一朵丑陋的花。
“陈先生,喝点水吧。”项伯递过来一个水囊,少年人的声音嘶哑得厉害,玄色披风上满是刀砍斧凿的痕迹,“东面城墙快守不住了,秦军的投石机把女墙都砸塌了。”
陈墨接过水囊,抿了一口,冷水滑过喉咙,激得他打了个寒颤。他望向城东,那里的烟尘比别处更浓,隐约能听到楚军士兵的呐喊声越来越微弱。疤脸校尉显然把主力都调到了东面,想从那里撕开缺口。
“让钟离昧将军带预备队去支援。”陈墨的声音干涩如砂纸,“告诉他们,丢了东面城墙,我们都得死。”
项伯领命而去,转身时踉跄了一下——他的腿在昨天的激战中被流矢擦伤,却一直咬牙坚持着。陈墨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一阵刺痛。这个十三岁的少年,本该在书斋里读书,如今却要在尸山血海里挣扎。
城楼下,秦军的攻城锤还在不知疲倦地撞击着城门,每一次撞击都让整座城墙嗡嗡作响,仿佛随时会坍塌。陈墨知道,城门撑不了多久了,昨天傍晚,他亲自去查看过,门板上已经裂开了一道半尺宽的口子,全靠后面的沙包和木柱顶着。
“陈先生!”一个亲兵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手里捧着个陶罐,“军医说,这是刚熬好的七星草汤,让您赶紧给将军送去。”
陈墨接过陶罐,入手温热。项燕的病情昨晚又恶化了,昏迷中一直喊着“杀”和“守住”,军医说若是再找不到解药,恐怕撑不过今天。那个下毒的“故人”老者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搜遍了整个寿春城都找不到踪迹。
“你亲自送去,告诉军医,一定要想办法稳住将军的病情。”陈墨把陶罐交给亲兵,目光重新投向城外的秦军大营。
秦军的攻势比昨天更猛了,密密麻麻的士兵像蚂蚁一样往上爬,云梯架满了城墙,箭雨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陈墨拿起身边的秦弩,这是他当年改良的款式,望山刻度清晰,射程比普通秦弩远出三成。他瞄准一个正在指挥攻城的秦军小校,扣动扳机,“咻”的一声,小校应声倒地。
楚军士兵一阵欢呼,士气稍振。
陈墨放下秦弩,心里却没有丝毫喜悦。秦军的兵力是楚军的十倍,这样的消耗战,他们耗不起。粮食只够支撑五天,箭矢也快用尽了,更重要的是,士兵们已经到了极限,很多人都是带着伤在战斗,全靠一股意志力支撑着。
“陈先生,您看!”一个士兵指着秦军大营的方向喊道。
陈墨抬头望去,只见秦军大营里突然乱了起来,旗号变动频繁,攻城的士兵也放慢了脚步,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
“怎么回事?”陈墨皱眉。
“好像是……是王翦把那个疤脸校尉给抓起来了!”士兵兴奋地喊道。
陈墨拿起望远镜(这是他根据墨家图纸改良的器械),果然看到秦军帅旗下,几个亲兵正押着疤脸校尉,王翦站在一旁,脸色铁青,似乎在怒斥着什么。
“太好了!”项伯从东面城墙赶回来,脸上带着一丝喜色,“王翦终于忍不住了!”
陈墨却没有那么乐观。王翦虽然阻止了疤脸校尉,但秦军的攻势并没有停止,只是换了个人指挥。这只能说明,王翦对当前的攻城方式不满,但灭楚的决心并没有动摇。
“小心点,”陈墨道,“王翦用兵深不可测,他很可能有更厉害的招数。”
话音刚落,秦军阵中突然响起一阵奇怪的鼓声,攻城的士兵纷纷后退。陈墨心中一紧,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只见秦军阵中推出了十几辆奇怪的车,车上装着巨大的木轮,轮上布满了锋利的铁刺,后面用几十头壮牛牵引着,正朝着城门的方向缓缓驶来。
“是冲车!”项伯脸色大变,“书上说过,这是春秋时期的攻城利器,没想到秦军还有这个!”
陈墨的脸色也变得凝重。冲车比攻城锤威力大得多,专门用来撞击城门,一旦被它撞到,北门必破无疑。
“快!把所有能搬动的东西都搬到城门后面!”陈墨大喊,“弓箭手,瞄准牛群射击!”
楚军士兵们纷纷行动起来,把石块、圆木、甚至伤员的担架都搬到了城门后面。弓箭手们也瞄准了冲车后面的牛群,射出密集的箭雨。
但秦军显然早有准备,冲车周围有盾牌手掩护,箭雨大多被挡了下来。少数几支射中牛群的,也没能阻止冲车前进的步伐。
“咚!咚!咚!”
冲车终于撞到了城门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北门都在摇晃,门板上的裂缝瞬间扩大,后面的沙包和木柱被震得粉碎。
“再加把劲!”陈墨亲自抱起一根圆木,顶在门后。
楚军士兵们也纷纷效仿,用身体和器械死死顶住城门。但冲车的撞击越来越猛烈,门板发出痛苦的呻吟,随时可能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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