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突然笑了,笑声嘶哑得像破锣:“抢?这城里的机器……哪样不是学我们国师的?”他往地上的齿轮啐了口,“连灵泉水都是偷的矿洞活水,你们才是真正的强盗!”
林晚秋还没说话,老茶婆突然举起拐杖往刀疤脸头上砸:“放你娘的屁!”老婆子的茶籽罐摔在地上,茶籽滚得满地都是,“我们的茶苗是用汗浇的,机器是用手搭的,哪样不比你们抢来的干净?”
地窖里的北狄兵突然骚动起来,有个年轻的兵突然跪地哭喊,说他原是云雾山的茶农,被北狄人掳去当苦力,还认得老茶婆的茶籽罐。刀疤脸刚要拔刀,却被独眼汉一脚踹倒,短刀架在脖子上——这只独眼里的狠劲,比北狄人的弯刀还吓人。
“留着他们。”林晚秋突然按住独眼汉的手腕,“让他们去修水闸,修不好就不给饭吃。”她往那个茶农出身的北狄兵看,“你要是能认出云雾山的茶苗,就免你死罪。”
北狄俘虏们被押去修水闸时,淮安城的炊烟渐渐多了起来。林忠带着人在废墟上搭新的炒茶机,竹管里的灵泉水又开始流动,顺着铜片齿轮的转动洒在茶苗上,像串跳动的珍珠。少年传令兵抱着那包发了芽的茶籽,往云雾山的方向走,说要去种第一茬新茶。
第七天清晨,林晚秋被一阵奇怪的响声吵醒。她跑到护城河边,看见那些北狄俘虏正踩着水力扇车抽水,刀疤脸虽然还瘸着腿,却把竹管捆得结结实实;那个茶农出身的俘虏正蹲在茶苗边,教淮安的茶农辨认虫害,手指在叶片上的动作轻得像抚摸婴儿。
“他们说……”陆灵儿骑着巨狼跑过来,狼背上还驮着个北狄小孩,是俘虏里最小的,此刻正把玩着个竹制的小齿轮,“想跟着我们种茶,说北狄的草原种不出金骏眉。”
林晚秋往城墙看,陆承宇正扶着垛口往下望,后背的伤口虽然还没好,却已经能站直了。他的军刀插在旁边的雪地里,刀鞘上的齿轮纹在阳光下闪着光,像在呼应着水闸的转动声。
“让他们种。”林晚秋往茶苗上浇了点灵泉水,新芽在晨露里舒展着,“只要他们知道,粮食是种出来的,不是抢出来的,就有资格喝这灵泉水。”
日头升到头顶时,云雾山传来好消息。少年传令兵在那边种的茶籽全发芽了,绿油油的苗顺着山坡铺下去,像块巨大的翡翠。老茶婆带着茶农们往那边去,竹篓里装着炒好的新茶,说是要让第一茬春茶染上云雾山的露水香。
林晚秋站在修复好的水闸边,看灵泉水顺着竹管往山上流。陆承宇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伤口的疼痛让他吸了口凉气,却把下巴搁在她发顶,声音带着笑意:“你看,我们的机器,比北狄人的弯刀厉害。”
远处的铁匠铺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老铁匠正在打新的齿轮,说是要给每个北狄俘虏发一套工具。独眼汉的娘在茶苗边搭了个草棚,给干活的人送麦粥,瓦罐里飘出的香气混着茶香,在风里漫得很远。
林晚秋忽然想起爷爷实验室里的那句话:“文明的进步,从来不是靠征服,是靠共生。”她往水闸的齿轮上抹了点茶油,咔嗒声混着远处的笑声,像支劫后余生的歌。
夕阳西下时,第一片新茶被摘了下来。林晚秋用灵泉水泡了杯,茶汤红得像玛瑙,在碗里晃出细碎的光。她把茶杯递给刀疤脸,这个曾经凶神恶煞的北狄人,此刻捧着茶杯的手竟在发抖,茶沫子沾在胡子上,像落了层雪。
“这是……金骏眉?”刀疤脸的声音有点发颤,“国师说这是神仙喝的茶,原来……是这么个味道。”
林晚秋笑了,往他碗里又添了点灵泉水:“不是神仙喝的,是种地人喝的。”她往云雾山的方向看,那里的茶苗在暮色里泛着微光,像片星星,“只要你肯弯腰种地,就有资格喝。”
夜色降临时,水闸的齿轮还在转,月光落在上面,镀了层银辉。林晚秋和陆承宇坐在城墙根下,看少年传令兵和那个北狄小孩追着巨狼跑,笑声惊飞了树梢的夜鸟。远处的水力扇车还在抽水,灵泉水淌进茶园的声音,像首温柔的摇篮曲。
“明天……”陆承宇握住林晚秋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冻疮的冷,“我们去云雾山看看吧,看看那些茶苗长得好不好。”
林晚秋点点头,往他怀里靠了靠。她知道,劫后余生的清晨,不只是太阳升起那么简单,是茶籽顶破冻土的勇气,是齿轮重新转动的执拗,是每个想好好过日子的人,心里那点不肯熄灭的烟火气。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护城河边的茶苗突然发出细碎的声响。林晚秋凑过去看,发现是新抽的嫩芽在晨露里生长,快得能看见叶片舒展的痕迹。她往云雾山的方向望,那里已经亮起了火把,像串从地上长出来的星星,正顺着竹管的方向,一点点往高处爬。
她忽然明白,所谓劫后余生,不是忘了伤痛,是带着伤疤也要种下新的种子。就像这水闸的齿轮,就算被炮弹炸得变形,只要还有人愿意弯腰去修,就总能重新转起来,带着这片土地上的希望,往春天的方向,咯吱咯吱地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