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栓柱趴在床上学认药。林晚秋把每种草药的样子画在盐晶板上,旁边标着外婆的批注:“蒲公英,茎有白汁,治疮毒,采时得带根,根比叶灵。”栓柱的手指在板上摸,晶块的凉让他的记忆更清楚,后腰的疼似乎也轻了些。
刀疤脸往他床头堆了堆柴火,说要给草药烘干。“你外婆以前总在‘共暖堆’边烘药,”他往火里添茶枝,“说火不能太旺,得像给娃喂奶,温吞吞的才养药。”火苗舔着茶枝,冒出的烟带着药香,像外婆在灶前咳嗽的声。
一日午后,栓柱正在认何首乌,突然听见学堂传来哭声。盐穗跑进来,裤腿上沾着血,说石头在爬树掏鸟窝时摔了,胳膊肘磕在盐石上,划了道深口子。“俺们用景天敷了,止不住血,”她的手抖得厉害,“林大夫去矿洞给牧民看诊了,咋办啊?”
栓柱往床上爬,后腰的疼让他龇牙咧嘴,却抓过床头的药篮就往学堂跑。他跪在石头身边,看伤口里的血往外涌,像条小蛇。“别怕,”他的声音虽然抖,手却稳,往伤口上撒了把三七粉,又用蒲公英叶裹住,“林大夫说,三七止血,蒲公英消炎,错不了。”
石头的哭声渐渐小了,眼睛睁得溜圆,看着栓柱额头上的汗往自己胳膊上滴。“栓柱哥,你比林大夫厉害,”他往药篮里看,“这草真能治病?”“能,”栓柱往他嘴里塞了颗盐晶,“像盐能调味,草能治伤,都是云狄的宝贝。”
林晚秋回来时,正看见栓柱在给石头换草药,手法虽然生,却学得有模有样。她往伤口上看,血已经止住了,新裹的药叶上渗着淡淡的黄汁,是草药在起作用。“还行,”她往栓柱的后腰拍了拍,“没把外婆的脸丢了。”她往药篮里添了味当归,“这味能补血,你记着,光止血不行,得让血自己长回来,才叫真治好。”
老秀才往栓柱手里塞了本外婆的药经,纸页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被茶油浸得发亮。“你外婆的字里有药香,”他往“仁”字那页指,“她说学医先学仁,心里不装着人,药就变毒,你看这字,旁边是‘二’,下面是‘二’,说的是人与人,得互相疼,才叫仁。”
栓柱把药经揣在怀里,和陆承宇给的兵符放在一起,兵符的凉混着药经的香,像股踏实的劲。他开始跟着林晚秋给牧民看诊,在矿洞给挖盐的人治擦伤,在“共田”给采茶的人揉腰,后腰的疤虽然还在,却比以前灵活,像株弯着腰结果的茶树。
有次给刀疤脸治肩伤,老汉子疼得直咧嘴,却不让栓柱轻手。“使劲揉,”他往栓柱的后腰看,“你这疤得跟着使劲,揉开了才不疼,就像这草药,得捣烂了药性才出来。”栓柱咬着牙按,汗水滴在刀疤脸的肩上,像在给他敷药。
外婆的药圃渐渐被栓柱打理得有模有样,他在石缝里补种了三七,给何首乌的藤蔓搭了架,像在给外婆的孩子喂奶。林晚秋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外婆说的:“医术这东西,像茶苗,你用心浇,它就长,以后结的茶,能暖一村子的人。”
麦收时节,云狄的盐仓堆满了新盐,药圃的草药也晒成了干,捆成小把挂在学堂的房梁上,像串串绿色的鞭炮。栓柱终于能抬着整袋盐绕“共田”走三圈了,他把盐袋放下时,后腰的护腰依旧干爽,药香混着汗味,像个真正的云狄汉子。
陆承宇往他手里塞了把新铸的短刀,刀柄缠着茶枝,是林晚秋编的。“这刀不是让你杀人的,”他往药圃的方向看,“是让你护着草药,护着学医术的娃,就像你爹想的,火药该护家,刀也该护善。”
栓柱把刀往腰间挂,刀柄的茶枝硌着后腰的疤,不疼,反倒像种提醒。他往鹰嘴崖底的方向看,外婆的药圃在夕阳里泛着绿,像块嵌在崖底的玉。他知道,外婆的医术没丢,就像云狄的盐和茶,会在他手里长,在孩子们手里长,长出的暖,能护着这片土地,岁岁年年,平平安安。
夜里的“共暖堆”燃得正旺,栓柱往火里添着艾草,烟味里带着药香,像外婆在身边。林晚秋往每个人手里端了碗药茶,里面煮着蒲公英和盐晶,喝起来有点苦,咽下去却有股暖在肚子里漫。“这是‘平安茶’,”她往栓柱的碗里多放了勺茶油,“你外婆说,喝过这茶的人,都能闯过坎。”
栓柱喝着茶,后腰的疤在暖意里轻轻跳,像颗醒着的心跳。他想起外婆的药经,想起爹的木牌,想起陆承宇的兵符,突然明白,不管是火药还是医术,不管是刀还是茶,说到底,都是为了护着云狄的人,护着日子里的甜,像这茶里的盐,寻常,却缺不得。
火边的孩子们已经睡熟了,盐穗的手里还攥着颗蒲公英的种子,桥生的木马压在腿下,像在守护什么。老秀才往他们身上盖了件茶枝编的毯子,《千字文》放在旁边,书页上的“康”字被火照得发红,像个温暖的诺言。
栓柱往火里添了块盐晶,晶块在火里“噼啪”响,像在跟外婆说话。他知道,以后的路还长,伤还会有,但只要这药圃还在,这医术还在,云狄的人就不怕,就像崖底的茶苗,被雷劈了,被雪压了,开春照样发芽,长叶,结出暖人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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