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宇喝着茶,暖意从肚子往四肢漫,看着火边的孩子们,看着忙着给草药分类的栓柱,看着教孩子们认字的老秀才,突然觉得心里的那块石头落了地。云狄的冬天或许会冷,或许会有风雨,但只要这些人在,这“共暖堆”的火就不会灭,像灵泉的水,像药圃的草,生生不息。
夜里的“救命桥”上,陆承宇替下了守桥的兵卒,独自站在桥栏边,手里的兵符在月光下泛着银辉,像颗落进手里的星。远处的鹰嘴崖隐在夜色里,轮廓像头伏着的巨兽,水帘洞就在那巨兽的肚子里,藏着云狄的隐患。
他想起栓柱爹的机关图,想起栓柱眼里的亮,想起孩子们唱的药草歌,突然觉得,所谓心事,不过是还没找到答案的牵挂,一旦有了能托付的人,牵挂就成了底气,像茶苗扎了根,再大的风也吹不倒。
冬至的雪来得悄无声息,等云狄的人醒来时,“共田”的茶苗已经裹上了层白绒,像群缩着脖子的娃娃。陆承宇踏着雪往矿洞走,军靴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声,靴筒沾着的雪沫子很快化成水,凉丝丝地往脚踝里钻,像灵泉的水。
刀疤脸带着两个兵卒在矿洞外铲雪,铁铲与盐晶地面碰撞出“当当”的响,在寂静的雪天里格外清亮。“长官,这雪下得邪乎,矿洞顶上的积雪怕是得清一清,免得塌了。”他往洞顶指,那里的冰棱挂得像串透明的刀,“栓柱那小子一早就带着娃去药圃了,说要给血珠草扒开雪透气,倒比咱们还急。”
陆承宇往鹰嘴崖的方向看,雪雾把崖顶裹得严严实实,水帘洞就藏在那片白茫茫里,像头闭着眼的狼。他从怀里掏出张折叠的纸,是昨晚重新绘制的进攻路线图,在原来的机关图上补了矿洞废弃巷道的入口,用红笔圈了个小小的“急”字。“让巡矿的弟兄们盯紧点,”他把图往刀疤脸手里塞,“按这路线,每天去废巷道转一圈,记着别惊动黑风寨的人,像采草药那样,轻手轻脚的。”
刀疤脸把图揣进怀里,拍了拍说:“放心,弟兄们都懂,就像当年在山里打游击,草动都能听出是兔子还是狼。”他往陆承宇手里塞了个暖炉,是用盐晶掏空了填的炭火,“这玩意儿比军大衣管用,揣着能暖到心里头。”
暖炉的温度透过布套渗出来,烘得心口发暖。陆承宇往学堂走,雪地里印着串小小的脚印,是孩子们去药圃时踩的,像串歪歪扭扭的省略号。路过晒盐场时,看见老秀才正蹲在石桌旁,用树枝在雪地上写“防”字,笔画被风吹得有点散,却透着股认真劲。
“陆长官,”老秀才往他手里递了杯热盐茶,茶碗边结着层薄冰,“这雪天最适合藏兵,黑风寨要是来,怕是会选这样的日子,就像药经里说的,‘毒草多生雪后,因其藏于白下,人不设防’。”
陆承宇喝着茶,茶里的盐味比往常重了些,呛得喉咙发紧。他往学堂的偏房看,那里的窗台上摆着盆血珠草,是栓柱特意搬来的,说怕在药圃冻着,叶片上的雪被阳光晒化,水珠顺着叶尖往下滴,像在数着什么。“孩子们都知道了?”他问,声音压得很低。
老秀才往孩子们的方向瞥,盐穗正用树枝给血珠草扫雪,桥生举着块盐晶当镜子,照着草叶上的纹路画,嘴里还哼着药草歌。“栓柱没明说,只说要护着药圃,不让野东西糟蹋,”老秀才叹了口气,“娃们心里亮堂,知道这‘野东西’不是山雀野兔,只是不说破,像你外婆药经里的‘隐药’,心里清楚,面上不动声色。”
陆承宇往偏房走,推开门时,看见林晚秋正往墙上挂草药,当归、黄芪、血珠草……一串串挂在房梁上,像串绿色的帘子。她手里拿着根艾草,正往火盆里添,烟味混着药香,像外婆在时的味道。
“刚给栓柱灸了腰,”林晚秋往他手里塞了块艾草饼,是用艾绒混着茶油做的,暖乎乎的,“他那疤在雪天格外疼,按外婆的法子,得用陈年艾草灸,连着灸到立春才能去根。”她往墙上的药草图看,那是栓柱画的,旁边标着“治刀伤”“防瘟疫”,像张简易的防务图。
陆承宇把艾草饼揣进兜里,暖得手心发痒。他往石桌上看,那里摆着个铜盘,里面盛着些硝石和茶籽粉,是栓柱按爹的法子配的,说这样的火药“炸得准,不跑偏”,像他配的草药一样讲究。“栓柱的法子靠谱吗?”他问,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像在问自己。
林晚秋往铜盘里撒了点灵泉水,硝石遇水发出“滋滋”的响,冒出白汽。“他爹当年配的火药,开山采盐从没出过岔子,”她往陆承宇面前凑了凑,眼里的光在烟里闪,“就像这草药,爹传子,子传孙,不是靠说的,是靠试的,云狄的人,都是在试里活下来的。”
晌午的太阳把雪晒得有点化,屋檐下的冰棱滴着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房梁上的草药影子,像幅流动的画。栓柱背着药篓回来,篓里的血珠草带着雪,像裹着层白纱,他的护腰上沾着点泥,怕是在药圃摔了跤。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