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支书家出来,我心里跟堵了块湿棉花似的,又闷又冷。指望他们这些当官的给我们做主,看来是痴心妄想了。他们眼里,我们三个没爹妈管的娃儿,就跟路边的野草差不多,踩死了也没人心疼。
可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邱桂英她这是杀人!是天理难容的恶事!村支书不管,我还能找谁?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冉老师。
冉老师跟寨子里那些干部不一样。他虽然是城里来的知青,后来留在了寨子小学教书,但为人正派,说话和气,对学生们也好。以前我学习跟不上,他还单独留过我给我补课,从没嫌弃过我穿得破、身上有味儿。他家里有台彩色电视机,有时候晚上放学的点,他还会打开给路过的小娃儿看一会儿动画片。小娴就特别喜欢趴在他家窗户外头看。心萍家也有一台彩色电视机,我刚开始一个人住山洞的时候,她哥哥赌博赢回来的彩色电视机,冰箱,洗衣机,都是新鲜玩意,
对!去找冉老师说说!他是读书人,明事理,说不定能给我们指条明路,或者至少,能帮我们说句公道话!
读书的时间快到了,我加快脚步,没直接回鹰嘴崖,而是拐向了学校旁边的冉老师家。冉老师家就在学校旁边,是几间砖瓦房,带着个小院。他老婆冉婆婆在院门口开了个小卖部,卖点烟酒糖果、针头线脑的零碎东西。
我走到小卖部门口,心里有点打鼓。冉婆婆正坐在柜台后面,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针线在缝补什么东西。小卖部里的东西比以前多了不少,货架上摆着些花花绿绿的包装袋,有些我见都没见过。
“冉婆婆。”我小声叫了一句,手不自觉地在破裤子上擦了擦。
冉婆婆抬起头,从眼镜上面看我,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是平萍啊,咋啦?还没到上学点儿呢。”
“我……我找冉老师有点事。”我声音有点发紧。
“哦,他在里头看报纸呢,你进去吧。”冉婆婆朝里屋努努嘴。
我道了声谢,掀开印着“恭喜发财”字样的塑料门帘,走进里屋。冉老师家真干净啊,地上铺着红砖,扫得亮堂堂的。墙壁刷得雪白,家具虽然旧,但摆得整整齐齐。最扎眼的,就是堂屋正中间方桌上放着的那台彩色电视机!黑色的外壳,屏幕大大的,比我之前在别人家看到的黑白电视机气派多了。电视机上面还盖着一块钩花的白布,像怕落了灰似的。
冉老师正坐在一把藤椅上,戴着眼镜,手里拿着一张报纸在看。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是我,有些意外,放下报纸:“平萍?有事?”
看着冉老师那张温和的、带着书卷气的脸,再看看这干净整洁、透着“城里味儿”的家,再想想我们那被烧得乌黑的山洞,还有邱桂英那张狰狞的老脸……我心里积压的委屈、恐惧和愤怒,像决堤的洪水,一下子冲垮了堤坝。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怎么止都止不住。我站在堂屋中间,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冉老师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走到我面前,语气带着关切:“平萍,咋了?别哭别哭,慢慢说,发生啥事了?”
冉婆婆也闻声走了进来,看到我这副样子,也连声问:“哎哟,这娃儿,哭得这么伤心,谁欺负你了?”
我用手背使劲抹着眼泪,可是越抹越多。我抽噎着,断断续续地,把邱桂英怎么放火烧了我们山洞,我们怎么侥幸提前搬走躲过一劫,刚才怎么去找村支书,村支书又是怎么和稀泥不管事……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我说得语无伦次,边说边哭,说到最后,几乎是嚎啕大哭:“冉老师……她……她这是想烧死我们啊!三条人命啊!她怎么下得去手……村支书……村支书还说这是家务事……没人管我们了……我们咋办啊……”
我哭得浑身发抖,好像要把这些日子受的所有委屈和惊吓,都借着眼泪哭出来。
冉老师听着,脸色越来越凝重,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等我哭得稍微缓过点劲,才叹了口气,递给我一张干净的纸巾(我从来没见过的,软乎乎的纸)。
“平萍,你先擦擦眼泪,坐下慢慢说。”他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我没坐,就站着,用纸巾胡乱擦着脸,眼睛红肿地看着他。
冉老师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消化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他推了推眼镜,语气沉重地说:“平萍,你说的事,如果属实,那确实……太恶劣了。这是严重的违法行为,放火罪,而且目标是自己的亲孙辈,于情于理于法,都说不过去。”
听到冉老师这么说,我心里稍微亮堂了一点。看,读书人就是明白!不像村支书,只会和稀泥!
“冉老师,那……那您能帮我们吗?能不能……能不能让警察把她抓起来?让她坐牢!”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问。
冉老师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平萍,事情没那么简单。首先,你说的这些,都是你堂妹小雅的一面之词,没有其他直接证据。警察办案,讲究证据。其次……”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这是在农村,很多事……尤其是家族内部的事,处理起来很复杂。村支书有他的顾虑,派出所……恐怕也会先让村里调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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