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的手指叩了叩木箱:还有更要紧的。他从怀里摸出张羊皮纸,火漆印是维多利亚的狮鹫,女王说,北美可以自治,但不许独立。
她让我转告你:乔治,我允许你建城,但王冠必须在城墙上飘扬。
康罗伊终于抬头。
货船的探照灯扫过他的脸,照出眼底的笑意:我要的不是王冠。他指向远处的归途一号,船桅在暮色里像支指向星空的笔,我要建座城,让破产的工匠有熔炉,让被驱逐的犹太人有会堂,让安妮这样的保姆能拥有自己的庄园。他的拇指摩挲着怀表背面——那里刻着威斯克歪歪扭扭的二字,旧世界的齿轮卡得太死,我要造个新齿轮,让所有被碾碎的人都能重新转动。
詹姆斯凝视他的眼睛,像在看一把新铸的剑。
过了很久,他摘下宽檐帽,露出额角一道旧疤:刺客盟守护过十二座城的阴影。他重新戴上帽子,转身时斗篷扫起一阵风,这座城,我们守。
威斯克的睡衣领口还沾着杏仁糖渣。
他蜷在四柱床里,布鸟木雕被他攥得温热:爸爸,再讲布鸟号的故事。
康罗伊坐在床沿,窗外的月光漫进来,在孩子的睫毛上镀了层银。布鸟号的木头是安妮奶奶砍的老橡树。他摸着孩子后颈翘起的头发,詹尼阿姨在龙骨上刻了差分机代码,史密斯叔叔给它装了最结实的船舵。
那它为什么叫布鸟?
因为它要像安妮奶奶的布鸟一样。康罗伊从颈间摘下自己的布鸟,和孩子的并排放在枕头,安妮奶奶小时候,总把烤好的布鸟塞给挨饿的孩子。
后来她成了庄园主,还是会在每个穷孩子的口袋里塞块烤布鸟——不是真的能吃,是让他们知道,有人记得他们饿过。
威斯克的灰眼睛突然亮起来:所以布鸟号是要带饿肚子的人去新大陆?
康罗伊的心尖颤了颤。
他想起今早月台上孩子问火车有脑子吗,此刻这双眼睛里的光,和当年他在武汉书店翻《维多利亚科技史》时一模一样。它会带你穿越风暴。他把布鸟挂在孩子颈间,但等你能读懂詹尼阿姨的代码,能像史密斯叔叔那样指挥船,能像安妮奶奶那样为饿肚子的人说话时——他顿了顿,你就来找我。
那时我们一起建座城,城墙上没有王冠,只有每个住户的名字。
孩子的手指勾住他的小拇指:拉钩?
康罗伊弯下腰,额头抵住孩子的额头:拉钩。
詹尼站在门口,手里端着热牛奶。
月光透过她的发梢,在地面织出银网。
康罗伊轻手轻脚关上门,她递来牛奶时低语:他问我,妈妈,爸爸的城会有蒸汽钟吗?
我说有,比帕丁顿车站的还大。
康罗伊接过杯子,牛奶的温度透过瓷杯渗进掌心。
他望着窗外的归途一号,船舷在月光下泛着冷白,像块等待雕刻的大理石。
詹尼的手指抚过他掌心的老茧——那里还留着十年前拧差分机螺丝的痕迹:你说他像你?
他比我更锋利。康罗伊望着卧室门缝里漏出的光,我当年只想着改变齿轮,他已经在问齿轮为什么要这样转了。
夜更深了。
康罗伊独自走上甲板,咸湿的风卷着海腥味扑来。
他摸出威斯克塞的碎石,在月光下,那石头泛着和上午月光石一样的粉紫。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他望着东方天际——那里正泛起鱼肚白,像块被慢慢掀开的幕布。
甲板上的布鸟风向标突然转动。
康罗伊抬头,看见它正指向南安普顿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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