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的暖光在银质烛台上流淌,康罗伊庄园的宴会厅里,雪松木燃烧的香气混着香槟气泡的甜,在绣着金线的桌布上氤氲。
乔治·康罗伊端着镀银酒杯站在长桌尽头,深蓝燕尾服的丝绒领在转身时泛出幽光——那是詹尼今早亲手熨烫的,针脚还带着她指尖的温度。
诸位,他举起酒杯,铂金怀表链在胸前轻晃,今年的黎明集团,像一台上紧发条的差分机。笑声在宾客间传开,有人碰响了水晶杯。
乔治的目光扫过第三排座位,停在穿深棕呢子大衣的男人身上——理查德·汉密尔顿正盯着自己的香槟杯,喉结上下滚动的频率比五分钟前快了三倍。
北美铁路三千英里。他顿了顿,怀表链突然绷直,大西洋电缆贯通在即。汉密尔顿的手指抠进桌布,露出一截泛白的指节。
乔治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像实验室里差分机齿轮咬合的轻响——三天前在怀特岛观测站B挖到的加密文件,此刻正躺在詹尼的手提包里,与汉密尔顿的罪证叠在一起。
但总有些齿轮,他放下酒杯,杯底与银盘相撞发出脆响,该被拆下来。
宴会厅突然静得能听见壁炉里木柴爆裂的轻响。
詹尼从侧门走进来,深灰羊毛裙的褶皱里还沾着实验室的显影液味道。
她冲乔治点了下头,指尖按在墙上火漆封印的开关上——那是他二十岁时亲手设计的暗格,藏着从父亲那里继承的所有秘密。
投影仪的光束刺破空气时,汉密尔顿猛地站起来。
墙上浮现出两张重叠的照片:一张是他在利物浦码头与红眼睛男人握手,另一张是黎明号货船沉没前的最后航拍照。两万英镑,乔治的声音像淬了冰,买三艘商船,十二名船员的命。
胡说!汉密尔顿的脸涨得通红,右手缩进大衣口袋。
乔治看见哈里森·菲茨杰拉德从柱后迈出半步,退役将军的手背青筋凸起,剑柄在掌心压出红印。
罗莎琳德坐在主桌首位,珍珠胸针在她胸前微微晃动——那是父亲临终前送她的最后礼物,此刻正随着她缓慢的呼吸起伏,像某种无声的镇定剂。
货运单据编号1793。詹尼的声音从投影仪后传来,她抽出一叠盖着卡梅伦家族火漆的纸,与海关记录比对,缺失的三箱精密齿轮,最终出现在都柏林黑市。她转身时,乔治看见她耳后那道淡粉色的疤——是三年前实验室爆炸留下的,此刻正随着她加快的语速微微发烫。
汉密尔顿突然拔出手枪。
金属摩擦布料的声响让整个宴会厅炸开尖叫,有女士的蕾丝手套掉在地上,银匙从老伯爵手里滑落,在大理石地面上蹦跳。
乔治没动,他盯着汉密尔顿颤抖的手腕——那把枪是上个月自己送他的生日礼物,雕花枪柄上还刻着致黎明的伙伴。
放下。哈里森的声音像生锈的铁链。
四个安保人员从四个角落逼近,黑色制服下的肌肉绷成线条。
汉密尔顿的枪口在乔治眉心晃了晃,突然转向窗户:你以为...你以为那些怪物是你能控制的?他的瞳孔缩成针尖,祂们在钟楼里等你!
爆炸声比他的话音更快。
窗玻璃哗啦碎裂,寒风裹着雪粒灌进来,吹得投影仪布幕猎猎作响。
汉密尔顿趁乱冲向窗台,却被一道黑影截住——马丁,詹尼从费城带回来的爱尔兰人,正握着粗麻捕鲸绳,绳套精准地套住汉密尔顿的脖颈。
男人被拖回地面时,雪地在窗外泛着冷光,他的喊叫被绳子勒成呜咽:祂们会碾碎你!
就像碾碎...碾碎康罗伊老鬼!
绑去马厩。乔治的声音盖过混乱,给我留口气。他看见罗莎琳德已经起身,檀木盒抱在怀里,珍珠胸针在她指尖转了半圈——那是家族遇险时的暗号。
詹尼走过来,握住他的手,掌心还带着投影仪金属外壳的余温:观测站B的图纸,在汉密尔顿的怀表里。
宾客们开始三三两两退向门口,有年轻子爵撞翻了香槟塔,琥珀色的酒液在地毯上蜿蜒,像一道流血的伤口。
乔治望着墙上还未撤下的照片,汉密尔顿与红眼睛男人的合影里,对方领口别着的徽章突然刺痛他的眼睛——那是圣殿骑士团的银十字,与劳福德·斯塔瑞克书房里的一模一样。
父亲。他望向墙上的画像,康罗伊男爵的银灰眼睛在烛光下泛着光,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老人把密道图塞进他手心时说的话:有些秘密,该由下一代来解开。
窗外的暴风雪突然停了。
钟楼的钟声响起,十二下,比往常慢了半拍。
乔治抬头时,看见钟楼上有黑影晃动,像某种被铁链拴住的活物,在雪幕里投下扭曲的影子。
詹尼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突然抓紧他的手腕——她的手指冰凉,像实验室里刚冲洗出来的照片。
是齿轮,她轻声说,转错了方向的齿轮。钟楼的铜钟在雪幕里撞出第十二响时,哈里森·菲茨杰拉德的望远镜突然压在眼窝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