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尼的手指在速记本上翻飞,羽毛笔尖几乎要戳穿纸页:需要我联系纽约的印刷所吗?
康罗伊摘下眼镜,用丝帕擦拭镜片上的指纹,让霍普金斯本人站在联邦大厅的台阶上念。他的镜片重新架回鼻梁时,眼底浮起冷冽的光,实业家的粗布西装比报纸油墨更有说服力——他们会觉得这是个被吓坏的老实人临时起意的善举。
曼哈顿下城,约翰·霍普金斯的牛皮靴踩在联邦大厅的大理石台阶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他攥着演讲稿的指节泛白,粗布西装的领口沾着今早修机器时蹭的机油——这是康罗伊特意要求的真实感。
当他开口时,嗓音带着刻意的颤抖:作为费城的钢铁厂主,我不能看着黄金市场变成吞噬普通人积蓄的漩涡......联邦信心基金,首批承接五百箱政府抛售黄金。
台阶下的人群爆发出零星的掌声,几个戴高礼帽的投机客交头接耳。
但真正的信号在三英里外的黄金交易所——卡弗盯着报价屏,当霍普金斯基金的承接价跳出来时,他听见身后交易员们的抽气声。
原本疯涨的指令像被掐断的琴弦,突然弱了下去。
稳住了?某个红头发的交易员扯松领结,语气里带着劫后余生的侥幸。
卡弗没说话,他的目光落在墙角那台吱呀作响的差分机上——那是康罗伊安插的。
当数字跳到11:17:32时,机器突然发出蜂鸣,屏幕上的绿点开始以极快的频率闪烁。
他摸出怀表,秒针与分针刚好形成三十度夹角——这是康罗伊设定的绞杀时刻。
费城作战室里,康罗伊的手指终于按下键。
三台离岸信托的交易指令几乎同时穿透电报线:开曼群岛的海葵信托抛出四百盎司,百慕大的星芒公司抛出三百五十盎司,巴哈马的潮汐基金抛出四百五十盎司。
差分机的纸带疯狂吐出数字,他盯着玻璃幕墙上的价格曲线,看着它从$21.80开始,以每五秒下跌0.1美元的速度倾斜。
程序化跟跌触发了。詹尼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紧张,她指向另一块屏幕,看,芝加哥、波士顿的自动交易系统开始跟风抛售。
康罗伊没有回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伦敦时间的倒计时上——贝克的资金池正在被泰勒的头寸慢慢抽空,而欧洲那边,英镑兑美元的汇率已经连续十分钟跌破4.86的心理关口。
当差分机显示贝克可用资金剩余12%时,他突然抓起桌上的铜铃,用力摇响。
霍普金斯,撤回报价!他对着电报机吼出指令,现在!
立刻!
纽约联邦大厅的台阶上,霍普金斯的演讲稿刚念到第三段,口袋里的怀表突然震动。
他的喉结动了动,抬头看向天空——康罗伊说过,如果鸽子从东北方飞来,就是撤资信号。
此刻,三只灰鸽正扑棱着翅膀掠过自由女神像的冠冕。
抱歉,诸位。他扯松领口,露出慌乱的神情,刚收到消息,我的钢铁厂锅炉爆炸了......基金需要紧急调回资金。人群中响起嘘声,几个记者的铅笔在本子上狂舞。
而在黄金交易所,卡弗看着霍普金斯基金的承接价突然消失,交易屏上的数字开始疯狂跳动。
阿尔弗雷德·贝克的雪茄在指间燃成了灰。
他盯着交易屏上的$20.50,又看了眼手边的资金报表——为了托市,他已经调用了罗斯柴尔德纽约分部60%的流动资金。继续买!他拍着桌子吼道,告诉巴黎分部,再调两百万英镑过来!
但下一秒,电报机作响,一封来自伦敦的急电被拍在他面前:英镑流动性告急,暂缓对美支援。贝克的脸瞬间煞白,他想起康罗伊三个月前在伦敦俱乐部说过的话:当你们同时要支撑巴黎股市和纽约金市时,两条战线都会变成软肋。
闭市钟声响起时,黄金交易所的交易员们像被抽走了脊梁骨。
有人瘫坐在椅子上,有人抓着头发盯着$19.73的收盘价,还有人把咖啡杯砸在墙上——深褐色的液体顺着罗斯柴尔德的烫金铭牌往下淌,像一道凝固的血痕。
费城作战室里,詹尼将一叠报表推到康罗伊面前:净赚7,982,345美元,其中五百万已转入鲍厄里银行的匿名账户。
他翻看着报表,指尖停在慈善基金那栏,嘴角扬起极淡的弧度:告诉鲍厄里的老伙计,这钱要用来建十个公共图书馆——让纽约的穷孩子也能摸到书本。
此时的伦敦格罗夫纳广场,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会议室内,水晶吊灯的光晕落在那封加急信函上。
老迈的内森·罗斯柴尔德用银质裁纸刀挑开蜡封,只扫了一眼便递给旁边的侄子:北美局势失控,建议终止对泰勒的支持。
纽约的夜来得早,鲍厄里街的煤气灯次第亮起。
几个穿着破大衣的流浪汉围在报摊前,看着《纽约时报》的头版:市场臣服于看不见的节奏。
突然,远处传来骚动声——几个戴高礼帽的绅士被愤怒的人群围住,有人举着写着还我积蓄的标语,有人往银行的玻璃上扔烂番茄。
风卷着报纸碎片掠过街道,一张《先驱报》飘到康罗伊的脚边。
他弯腰拾起,目光停在边角的小广告上:明日上午十点,鲍厄里银行门前召开储户说明会。
他将报纸折好放进衣袋,抬头望向东方——那里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而纽约的街头,某种灼热的情绪正在夜色中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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