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谦的拇指在鬼头刀的“复汉”刻痕上蹭过,冰碴子顺着帽檐掉进后颈,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望远镜里的血纹阵法正随着风势扭动,那些被吊在石柱上的尸体,官服前襟的补子还在——仙鹤、锦鸡、獬豸,分明是礼部、户部、大理寺的官员。
“他们连自家官儿都祭。”副队长的声音裹在毛毡布里,哈出的白雾在护目镜上结了层霜,“上个月还在京城审案的大人,这会子成了血引子。”
张子谦没接话。
他数着尸体的数量:十七具,对应北斗七星加十天干?
或者配合地宫入口的九阶台阶?
康罗伊说过,这类献祭阵法最怕“数序错位”,可此刻他更在意的是血渠里的流速——每滴血液坠入地缝的间隔,恰好是三息。
“三息一叩首,九叩一重天。”他想起太平军老营里的阴阳先生说过的话,喉结动了动,“他们要引的不是普通邪祟。”
腰间的铜甲突然发烫,是康罗伊的加密电报到了。
他摸出藏在衣襟里的小铜匣,转动三个刻着星图的铜钮,纸页“唰”地弹出来——是康罗伊的字迹,笔锋凌厉如刀:“血阵主脉在祭坛正下方,破阵需断其气眼。”后面跟着一串用朱砂标红的坐标,正是他们挖掘地道的终点。
“老陈,带八个人去。”张子谦把纸页塞进嘴里,嚼碎了混着雪咽下去,“穿民夫衣服,挑着酒坛——坛子里装的是煤油,见着守兵就说‘给大人送祭典用的清酒’。”他指了指副队长肩上的包裹,“剩下的跟我挖地道。记住,每铲雪都要往怀里焐热了再倒,别让新雪反光。”
副队长扯下一只手套,掌心对着张子谦:老茧叠着老茧,虎口处的刀疤像条蜈蚣。
“当年在天京,忠王让我带三百兄弟夜袭清营,我也是这么应的。”他把手套重新勒紧,“您说过,康先生的铜甲能挡邪祟,那咱就把邪祟的窝给掏了。”
雪粒突然变密了,打在铜甲上叮叮作响。
张子谦抬头,乌云里的金光更亮了些,像块被磨薄的金箔。
他摸出铜牌,背面的字还带着体温:“每一锤砸下的铁轨,都是对奴役的审判。”这是康罗伊让人刻的,说是“信念锚点”。
他想起三天前第一次摸到这牌子时,康罗伊在电报里说:“你们不是在杀人,是在给后世的孩子凿门。”
地道挖到第三丈时,铲子突然碰到了石头。
张子谦用刀背敲了敲,回音闷沉——是地宫的通风井。
他解下铜甲,露出里面穿的短打,刀疤从胸口蔓延到小腹,都是当年和湘军拼杀留下的。
“搭人梯。”他按住最下面那个兄弟的肩膀,“上去后先撒朱砂,康先生说这阵法怕火,更怕阳间的土。”
兄弟抬头看他,眼睛里映着雪光:“要是……”
“没有要是。”张子谦打断他,手掌重重拍在对方后颈,“你娘在安庆等你寄钱修房子,你闺女还没见过火车。记着,你不是一个人在挖。”
与此同时,三千英里外的新泽西实验室,康罗伊的钢笔尖在纸上顿住。
阿尔玛凑过来看他刚写的密信,发梢扫过他手背:“你写‘每颗螺丝都是子弹’,他们真的会信?”
“他们信过太平军的‘人人平等’。”康罗伊转动差分机的铜轮,屏幕上跳动着蒙古高原的热力图,“信过圣公会的‘末日审判’,信过老祖宗的‘因果轮回’。人总得信点什么,我只是给了他们更实在的——能握在手里的,能传给子孙的。”
亨利突然敲了敲控制台:“张子谦的地道挖到通风井了。”屏幕切换成红外影像,十几个红点正沿着石缝往上爬,像一串移动的火苗。
康罗伊盯着那些红点,喉结动了动。
阿尔玛看见他指节发白,这才意识到这个总把“谋定后动”挂在嘴边的男人,此刻正在用指甲掐掌心——那里还留着前几天做实验时的刀伤。
“该点的灯,总要有人先划火柴。”康罗伊松开手,掌心的血珠渗出来,在差分机的铜面上晕开,“告诉李青山,准备接数据。等张子谦的信号,把信仰导管模型推送到所有暗杀军的铜牌上。”
蒙古高原的雪越下越急。
张子谦趴在通风井边缘,能听见地宫深处的吟唱声了——是满语的咒文,混着金属刮擦石头的刺响。
他摸出灵阵装置,铜钥插入的瞬间,掌心的铜牌突然发烫,烫得他几乎握不住装置。
“原来这就是‘群体信念’。”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风雪,“原来我们真的连在一起。”
副队长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民夫队已经混进去了,守兵在查酒坛——他们掀开盖子了!”
张子谦看了眼怀表。分针正缓缓爬向“11”。
午夜的风裹着雪灌进领口,他摸出怀里的火折子,拇指在磷面上一擦。
火苗腾起的刹那,地宫方向传来一声闷响——是煤油坛被打翻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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