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回到自己院落时,已近午时。
他没有让侍女近身,独自一人走进屋子,关上了门。屋外的阳光灿烂,将庭院里的树影切割得支离破碎,屋内却因他关门的动作,光线骤然一暗。
他走到桌案前,端起早晨剩下的那杯凉茶,一饮而尽。冰冷的茶水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却浇不灭他心头那股因为窥破天机而生出的燥热。
李儒,这条相国府里最毒的蛇,终于露出了他的七寸。
那道连接着他和董卓的【君臣】之线上,那丝微不可查的裂痕,便是林渊唯一的生路。这道裂痕意味着,李儒的忠诚,首先是忠于“董卓”这个权力符号所代表的稳定与秩序,其次,才是董卓本人。
当董卓的个人行为开始破坏这份稳定时,李儒的忠诚便会动摇。
而吕布,就是董卓身边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勇武、善变、易怒,且欲望从不加以掩饰。在李儒这种掌控欲极强的谋士眼中,吕布这样的人,简直就是秩序的天敌。
林渊的脑中,一个完整的计划迅速成型。他不需要证明自己的清白,那是不可能的。他要做的,是给李儒的怀疑,找到一个更具威胁、更值得关注的宣泄口。
他要将自己这个小小的“变数”,嫁接到吕布那个更大的“变数”上去。
可要如何将这个精心编织的谎言,送到李儒的耳中?再等他传召?太过被动。写一封匿名信?痕迹太重。
林渊在屋中踱步,目光扫过桌案上的文房四宝。他停下脚步,一个念头在心中变得清晰。
求见。
主动求见。
只有这样,才能将自己从一个被审问的嫌犯,变成一个主动汇报情况的“忠臣”。其中的姿态转换,天差地别。
当然,求见的理由必须无懈可击。
林渊的嘴角,勾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他已经想好了说辞。
他再次走出了自己的院子,找到了方才引他去见李儒的那个黑衣心腹。
“这位大哥,”林渊的姿态放得极低,脸上带着几分后怕与惶恐,“能否再为我通传一声,我想再见文优先生一面。”
那黑衣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先生公务繁忙。”
“我知道,我知道。”林渊连忙从袖中摸出一小块碎银,不动声色地塞了过去,声音压得更低,“方才在先生面前,太过紧张,有些话吓得没敢说。可回来之后,越想越觉得事关重大,若是不报,万一将来出了纰漏,我……我担待不起啊!”
他的表演恰到好处,一个骤得高位、被顶级权谋家当面敲打后,惊魂未定、生怕办砸差事的小人物形象,活灵活现。
黑衣男子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又审视了一下林渊的表情,似乎觉得他的反应合情合理。毕竟,相国府里,没几个不怕文优先生的。
“你等着。”他丢下两个字,转身离去。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却足够煎熬。林渊站在原地,任由头顶的日头暴晒,他能感觉到周围巡逻甲士投来的好奇目光。他微微垂着头,将一个底层军官的忐忑与不安,演绎到了极致。
很快,黑衣男子回来了,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先生让你过去。”
……
还是那间幽静的书房,还是那股混杂着墨香与药草的气味。
李儒依旧坐在案后,只是这次,他面前的桌案上,铺开了一卷竹简,他正低头看着,仿佛林渊的到来,只是打断了他片刻的阅读。
林渊一进门,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比上一次还要干脆利落。
“先生恕罪!”
李儒的目光,终于从竹简上移开,落在了他的身上,眼神平静,却带着审视的重量。
“何事惊慌?”
“卑职……卑职有罪!”林渊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方才先生问话,卑职因心中畏惧,有一处关键的细节,未能如实禀报!”
李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继续你的表演。
林渊咽了口唾沫,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卑职之所以能察觉王允府有异,并非全凭直觉。而是……而是因为,卑职在前几日,曾无意中听到过一些风声。”
“风声?”李儒的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是!”林渊的头垂得更低了,“是关于温侯的。那晚,卑职在西营巡查,路过一处偏僻的营帐时,听到里面有几名温侯的亲兵正在饮酒……他们喝多了,言语间颇有怨言。”
“怨言?”
“他们抱怨王司徒行事太过拖沓,迟迟不肯将……将那位姑娘献给温侯。还说……还说温侯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若是王司徒再不识相,温侯恐怕就要亲自上门去‘请’人了。”
林渊将早已编好的台词,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他没有添油加醋,只是用最平实的语气,复述着一场根本不存在的对话。
这番话,像一块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书房里的空气,瞬间凝滞了。
李儒的眼神,终于变了。不再是纯粹的审视,而是多了一抹深邃的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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