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祭灾星!”
那充满血腥味的狂热呐喊,如同跗骨之蛆,穿透了破旧帐篷薄薄的兽皮帘子,狠狠钻入她的耳中,刺入她冰冷的心脏。她蜷缩在帐篷最阴暗的角落里,身体僵硬如石,连颤抖都似乎被冻结了。外面鼎沸的、充满杀意的声浪,比昨夜狂欢的喧嚣更让她感到刺骨的寒冷。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一种灵魂被剥离躯壳的麻木。
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愤怒或辩驳。鹰眼那淬毒般的指控,族人扭曲的狂热,就像早已预见的结局,终于轰然降临。紫发,诅咒,灾星……这些标签早已烙印在她的生命里,如同呼吸般自然。只是这一次,它带来的不再是石子与唾弃,而是确凿无疑的死亡判决。
月圆之夜。献祭。
两个词在她空洞的脑海中反复回响,冰冷而沉重。
没过多久,粗暴的踢打声和兽皮帘被撕裂的刺啦声宣告了终结的到来。几个强壮的战士,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一种执行神圣使命般的凛然,像拖拽一头待宰的牲畜,将她从角落里粗暴地拽了出来。她的挣扎微弱得可怜,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蛾。粗糙的手掌抓住她的手臂,那触感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像一片枯叶被卷入风暴,跌跌撞撞地被拖向部落的中心——祭坛。
祭坛下,不再是狂欢的篝火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冰冷、坚固、散发着浓重野兽腥臊气息的囚笼。
这囚笼由粗壮的、带着尖锐木刺的硬木捆扎而成,顶部和四壁密不透风,只留下狭窄的缝隙。笼门上挂着一把沉重的、布满暗红锈迹的铁锁,如同一个狰狞的、吞噬生命的巨口。笼子底部铺着一层干枯发黑的稻草,混杂着不知名野兽的毛发和早已凝固发黑的污迹。
“进去!污秽的东西!”一个战士厌恶地推搡她。
后背撞在粗糙的木刺上,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踉跄着跌入笼中,扑倒在冰冷肮脏的草堆上。尘土和腐朽的气息瞬间呛入她的鼻腔。沉重的笼门在她身后轰然关闭,伴随着铁锁扣死的、令人牙酸的“咔哒”一声脆响。
整个世界,瞬间被压缩进了这方寸之地。
光线透过木刺间的缝隙,吝啬地洒落下来,在地面投下斑驳扭曲的光影,如同牢笼本身的烙印。空气闷热而污浊,混杂着尘土、朽木和她自己身上破旧兽皮的味道。她蜷缩在角落,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木柱,将自己缩成最小的一团。透过那狭窄的木栏缝隙,她能看到外面一双双冷漠、憎恶、或是带着病态好奇的眼睛。那些目光,如同无形的芒刺,扎在她裸露的皮肤上。
时间在死寂和闷热中缓慢流逝,每一刻都是煎熬。白昼的毒日头透过缝隙炙烤着牢笼,空气灼热得如同蒸笼。汗水浸湿了她的破烂衣衫,粘腻地贴在皮肤上,额角的伤口在汗水的刺激下隐隐作痛。嘴唇干裂得出血,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沙子,每一次吞咽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没有水,也没有食物。她被遗忘在这里,如同一件等待处理的垃圾,只待月圆之夜投入祭坛的火焰。
寂静中,唯有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沉重地擂动,还有……风掠过干涸大地的呜咽。
她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将脸凑近一处稍宽的缝隙,向外望去。
视野被粗糙的木栏切割得支离破碎,但足以让她看清祭坛周围那片龟裂焦枯的土地。裂开的缝隙比昨日看到的更加狰狞、更加深邃,像一张张绝望张开、渴求雨水的巨口。远处的草场彻底失去了颜色,灰黄一片,死气沉沉。部落里,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劳作,只有一种死寂的压抑。偶尔有族人经过,步履沉重,眼神麻木或焦灼,他们小心翼翼地绕开囚笼,仿佛靠近就会沾染上不祥。
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婴儿有气无力地啼哭着,声音微弱得像只垂死的幼猫。妇人干瘪的乳房显然无法再提供乳汁,只能徒劳地拍打着婴儿的后背,眼神空洞地望着同样干涸的天空。另一个老人佝偻着背,用一把磨损严重的骨铲,徒劳地挖掘着祭坛附近龟裂的土地,似乎想从更深处掘出一丝湿气,却只扬起呛人的尘土。
每一张脸孔,都写满了绝望。那是生存的本能在濒临断绝边缘的痛苦挣扎。
看着这一切,一股尖锐的、不同于自身恐惧的刺痛感,猝不及防地刺穿了她的麻木。
“我的家……”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这里,赤岩部落。即使她从出生起就被视为灾星,被排斥在阴影里,这里也是她唯一知道的地方。这里的土地,这里的天空,这里的气息……哪怕充满了排斥和恶意,也早已融入她的骨血。她看着那些因干渴而哭泣的孩子,看着那些因饥饿而绝望的老人,看着那片曾经养育部落、如今却如同焦炭般死去的土地……
恐惧依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窒息。但在这窒息的缝隙里,一种更深沉、更原始的情绪,如同被囚禁的困兽,开始撞击着她的胸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