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舟没松开她的手。掌声还在响,灯光还亮着,可他拉着岑晚秋转身就走。没人拦他们,也没人说话。小雨站在通道边,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看着两人背影慢慢消失在侧门。
走廊很安静。脚步声轻轻回荡。岑晚秋没问去哪,只是跟着他走。她知道他会带她去一个地方。
旧急诊楼已经拆了大半,新建成的“预演手术展示馆”还没正式开放。大门虚掩着,齐砚舟推开门,里面漆黑一片。他抬手按了墙上的感应开关,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像星星连成线。
地面是透明玻璃,底下埋着光纤,映出当年急救室的布局。墙边立着全息投影柱,刚启动时有些模糊,几秒后画面清晰了——
穿墨绿旗袍的女人躺在推床上,脸色发白,右手虎口渗血。护士跑动,监护仪报警,齐砚舟冲过来,白大褂敞着领口,听诊器甩在胸前。他蹲下检查伤者瞳孔,抬头说了一句什么,镜头切走,画面停住。
岑晚秋站在玻璃上,低头看自己的倒影和七年前的自己重叠在一起。她伸手,指尖碰到投影里的齐砚舟。光影穿过手指,什么都没留下。
“原来那天,你是这样救我的。”她说。
话音落下,背后一阵暖意。齐砚舟从后面抱住她,手臂环过腰际,下巴轻轻搁在她肩上。他没说话,呼吸很轻,但她能感觉到他在笑。
“第一次见你时,这里全是血腥味。”他的声音贴着她耳朵,“可我第一眼,就记得你旗袍上的绣花。”
她没动,也没回头。“那是什么花?”
“玫瑰。”他说,“带刺的那种。”
她笑了下,肩膀微微抖。“你那时候是不是觉得,这女人真倒霉,走路都能被玻璃划伤?”
“不是。”他说,“我觉得,这女人真狠,流这么多血都不叫一声。”
她没再说话。展馆里静了几秒,只有投影循环播放的脚步声和仪器滴答声。
齐砚舟松开手,绕到她面前。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金属外壳,边角磨得有点发白。他没打开,只是捏在手里。
“我一直想问你。”他说,“那天你为什么一个人去医院?前夫刚走,婆家不要你,你明明可以躲起来,谁也不会怪你。可你还是去了,就为了给流浪猫做绝育?”
她垂着眼,右手无名指摩挲着旧婚戒的裂痕。“它要是死了,没人知道它叫什么,去过哪,疼不疼。我不想让它也变成‘没人管的东西’。”
他点头。“所以我从那天起,就想保护你。”
“可你一直不说。”
“我不敢。”他低头看着盒子,“我怕我说了,你就跑了。我也怕我说了,你会觉得我是趁虚而入。你守了七年,我拿什么资格走进去?”
她抬头看他。
他继续说:“后来我发现,我不是想保护你。我是想跟你一起活着。你冷的时候,我想给你披衣服;你累的时候,我想替你撑一会儿;你难过的时候,我不想只站在旁边说‘别哭’。我想抱你。”
她喉咙动了一下。
他蹲下一条腿,打开盒子。戒指是铂金素圈,内侧刻着一行小字:**晚秋,永生**。
“这次,换我求婚。”他说。
她没立刻说话。展馆的灯忽然暗了一圈,墙上投影切换成星空图,地面光纤流动如河。接着,四周升起一朵朵永生花,红的、粉的、白的,花瓣不会凋谢,也不会褪色。它们缓缓上升,在空中拼出两个字——
**晚秋**
花海中央,灯光最亮的地方,那两个字静静浮着。
她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她也蹲下来,和他平视。额头抵住他的额头,鼻尖碰着鼻尖。
“你早就是我的光了。”她说。
他闭上眼,嘴角扬起。她没说“我愿意”,也没伸手,但她没推开他。这就够了。
他把戒指轻轻套进她左手无名指。旧戒在外,新戒在内,两圈金属贴在一起,像两条路终于汇成一条。
她没起身,他还跪着。两人就这样面对面蹲着,额头相抵,手交握在膝上。
展馆里很安静。花还在升,光还在流。外面的城市灯火通明,可这里像被隔开了。
“你知道吗?”她忽然开口,“我以前觉得,一个人也能过完一辈子。开店,喂猫,每年去墓地看看他,就够了。”
“现在呢?”
“现在我不想一个人了。”她说,“我想有人记得我今天穿什么衣服,吃什么早餐,走路有没有摔跤。我想有人在我睡着的时候,帮我关灯。”
他握住她的手更紧了些。
“我还想养一盆山茶花。”她说,“种在阳台上,春天开花。你要是忙,我就自己浇水。你不忙的时候,我们一起看它长叶子。”
“行。”他说,“我买花盆。”
“你也得记得浇水。”
“我设置闹钟。”
她笑了,眼角梨涡浅浅露出来。“你手术那么多,哪有空管花?”
“我可以预演。”他说,“闭眼三秒,看到花干了,我就知道该浇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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