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医院急诊室的灯光却亮如白昼,刺眼得让人心慌。
李国明躺在移动病床上,白被单已被血浸透,成了暗红色。两名护士推着床狂奔,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主治医生赵医生一边快步跟随,一边按压着伤者腹部不断渗血的伤口。
“血压持续下降,70/40!O型血备好了吗?”赵医生声音急促却不慌乱。
“血库已经调过来了,可是伤者失血太快...”年轻护士话到一半停住了,意思已经明了。
急诊室的门猛地被撞开,警察小王冲了进来,额头沁着细密的汗珠。他不过二十五六岁,警服袖口沾着点点血迹——那是刚才在案发现场扶起伤者时沾上的。
“联系上家属了吗?”赵医生头也不抬地问,手上动作不停。
小王喘着粗气点头:“打通了他爱人电话,说是在家陪孩子写作业,来不了。”
“来不了?”赵医生终于抬起头,眉头紧锁,“手术同意书必须家属签字,伤者现在昏迷,没有签字我们不能进行手术。”
小王掏出手机,擦了擦额头的汗:“我再打一次。”
电话铃响起时,张玉娟正坐在女儿小雨身边,指导她解一道二元一次方程。手机屏幕上“市公安局”四个字不断闪烁,她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地任由它响了半分钟,才缓缓拿起。
“喂,您好,是李国明先生的家属吗?我是市公安局的王警官。”
“我是他妻子。”张玉娟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李太太,您先生情况危急,需要立即手术,请您尽快来市第一医院签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只能听到细微的孩童念题目的声音。
“现在我说的话你可以录音。”张玉娟突然开口,声音清晰而冰冷,“我要陪孩子写作业,去不了医院,我同意放弃治疗。”
小王愣住了,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仿佛能从那小小的机器里看到说话人的表情。
“李太太,您是说...放弃治疗?”
“是的,我作为家属,同意放弃一切治疗手段。”张玉娟语气没有丝毫波动,“需要我重复一遍吗?”
小王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急诊室的灯光照得他脸色惨白。
“谁啊妈妈?”小雨抬头问。
“打错的。”张玉娟挂断电话,摸了摸女儿的头,“继续做题,第九题你的思路是对的,再仔细算一遍。”
急诊室里,时间仿佛凝固了。
赵医生看着小王:“家属怎么说?”
小王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她...她说放弃治疗。”
“什么?”赵医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伤者还有救,只要及时手术,生存几率不小!”
“她说...她正在陪孩子写作业,来不了。”小王的声音越来越低,“还说她同意放弃治疗,可以录音为证。”
护士们交换着震惊的眼神。这时,病床上的李国明突然轻微地抽搐起来,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血压50/30!伤者快撑不住了!”护士急声道。
赵医生脸色铁青,他俯身检查李国明的瞳孔,又看了一眼监护仪,最终直起身,缓缓摘下手套。
“记录时间,晚上9点17分,家属明确表示放弃治疗,尊重家属意愿,停止抢救。”
白色的被单渐渐停止了起伏。
李国明永远不会知道,他生命终结的这一刻,三个与他纠缠不清的女人各有各的处境。
杨柳——那个被称之为“小三”的年轻姑娘,此刻正躺在同一家医院骨科病房里,骨盆骨折,肠道破裂,刚做完紧急手术。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只有偶尔因疼痛而抽搐的嘴角,证明她还活着。三天前,李国明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她身上时,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曾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会下如此狠手。
“杨柳的家属在吗?”护士在门口问道。
角落里一个身影动了动,杨磊缓缓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他手中紧握着一张皱巴巴的纸——那是警方对他的逮捕令。七刀,他捅了李国明整整七刀,刀刀见血。
“我妹妹怎么样了?”他的声音沙哑。
“手术完成了,但需要长期康复。”护士轻声道,“你妻子在楼下缴费。”
杨磊点点头,目光落在窗外浓重的夜色上。他想起了那个叫刘婷的女孩——李国明的“小四”,那个被他妹妹打到流产的女人。此刻她才二十一岁,却因大出血摘除了子宫,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
一场畸恋,四个伤痕累累的人,一个冰冷的结局。
张玉娟辅导完女儿作业,哄她睡下后,独自一人坐在客厅沙发上。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璀璨如星,却照不进她眼中的黑暗。
她从抽屉底层摸出一本相册,翻看着十年前的照片。照片上,年轻的李国明搂着她,两人在简陋的出租屋前笑得灿烂。那时他一无所有,只有对她的真心。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是他生意越做越大之后?是他开始夜夜晚归之后?还是他第一次抱着她说“应酬需要,逢场作戏”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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