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的天空,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被一种不应存在的色彩所玷污。
并非暴雨将至的铅灰,也非火烧云的绚烂,而是一种沉滞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这红色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在高天之上缓缓蠕动、旋转,形成一个覆盖了整个城市视野的、巨大无朋的漩涡。漩涡中心,并非风眼般的平静,而是深不见底的漆黑,仿佛连接着某个冰冷死寂的异度空间,仅仅是凝视,就足以让凡人理智崩溃。
并非只有敏感者才能察觉。所有身处H市的人,无论是深眠的居民,还是街头的流浪者,都在同一时间被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恐惧所攫醒。那不是声音,却比任何雷声更震耳欲聋;那不是景象,却比任何噩梦更清晰恐怖——一股宏大的、冰冷的、充满了对生灵极致恶意的意志,如同无形的穹顶,轰然压下!
城市瞬间陷入了混乱的泥沼。
刺耳的汽车警报声撕破夜空,汇成一片绝望的交响。街道上,车辆失控地碰撞、堵塞,人们惊慌失措地从建筑物中涌出,抬头望向那违背常理的天象,发出无意义的尖叫与哭喊。手机屏幕一片雪花,信号被彻底屏蔽,现代文明的纽带在这一刻脆弱得不堪一击。一种源自本能的、对未知与毁灭的极致恐惧,如同病毒般在数百万人口中疯狂传播。
“终究……还是来了。”城中村小院,苏姐仰望着那如同巨大伤疤般的暗红天穹,素来平静无波的脸上,染上了一层前所未有的凝重。她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正在发出细微却痛苦的哀鸣,城市赖以存在的灵脉正在被那股外来的邪恶意志强行扭曲、污染。
林九渊依靠着院墙才能勉强站立,脸色惨白如纸,汗珠不断从额角滑落。他手中的特制罗盘指针早已失控,疯狂旋转后“咔嚓”一声碎裂开来。作为青天司的编外人员,他接触过不少超自然事件,但从未感受过如此……如此令人绝望的威压。这已经不是凡间修士或妖魔能够触及的领域,这是……神魔之威!在这股力量面前,他感觉自己渺小得连尘埃都不如。
唯有陶乐。
他站在小院中央,身形依旧挺拔如松。连续的高强度战斗和灵力透支,让他的脸色同样苍白,嘴唇甚至因为失血而缺乏血色,微微干裂。但他的眼神,却如同在极寒深渊中淬炼过的寒铁,冰冷、锐利、坚定,没有丝毫的动摇与畏惧。
识海深处,那尊与他性命交修的昊天塔,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震颤着。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挑衅了无上权威的愤怒,一种面对宿敌时高昂炽烈的战意!塔身光华流转,基座附近,“镇”、“破”、“噬”三个符文如同三轮被强行点燃的小太阳,爆发出刺目的光芒,连那最模糊的“生死”符文轮廓也清晰了几分,散发出玄奥的波动。它渴望战斗,渴望将这股玷污天地的邪恶彻底净化、镇压!
“‘钥匙’……”陶乐低声重复着这个萦绕在心头的最关键谜题,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过混乱的城市,试图捕捉任何一丝不寻常的线索。万界杂物铺的提示——“具备特殊‘虚空亲和’或‘罗刹血脉’之生灵,或承载特定‘命运’之器物”——范围依旧太广,如同大海捞针。
难道真的要坐视那怪物完全降临,然后在已成废墟的城市里寻找那该死的“钥匙”?
不!
绝不!
一股决绝的意念如同烈焰般在他胸中升腾、燃烧。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穿透了小院的结界,死死锁定在那苍穹漩涡最核心的黑暗处。他能感觉到,那里的空间结构正在变得越来越脆弱,一个难以想象的恐怖存在,正试图跨越那最后的界限。
“没有‘钥匙’……”陶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一往无前的力量,清晰地传入身旁两人的耳中,“那就连‘门’带它想请的‘客’,一起砸烂!”
话音未落,他不再有丝毫犹豫。
一步踏出,脚下原本坚实的地面仿佛化为虚影。并非依靠他自身几近枯竭的灵力,而是识海中的昊天塔感应到了宿主那玉石俱焚般的决绝意志,轰然震动,垂落下道道如同实质的混沌气流,如同传说中的祥云,托举着他的身体,化作一道逆射向苍穹的流星,义无反顾地冲向那吞噬光明的黑暗漩涡中心!
“陶兄!”林九渊失声惊呼,下意识想要冲上去,却被身旁伸来的一只稳定而冰凉的手牢牢按住。
是苏姐。
她对着林九渊缓缓摇了摇头,那双看透了世事沧桑的眼眸中,此刻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凝重,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她望着陶乐那决绝而去的背影,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这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战斗了。强行跟去,只会成为他的拖累,让他分心。”
她的目光从天空收回,扫过院内因为外界剧变而微微颤抖的草药,以及远处街道上传来的愈发清晰的混乱喧嚣。“我们的战场,在这里。稳住这片区域的秩序,尽可能减少恐慌和伤亡,防止那些随着罗刹气息渗透而必然躁动的魑魅魍魉趁火打劫。这,是我们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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