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厚重得如同实质,压迫着眼睑,渗透进思维。
冰冷。
刺骨的寒意,并非仅仅来自环绕周身的激流,更源自灵魂深处。左肩那被“净化”出的空缺,仿佛一个不断漏风的洞,将生命的热意和意识一点点抽离。胸口曾经灼热的地狱契约,此刻也沉寂下去,只余下一块坚冰般的触感,紧贴着心口,缓慢而固执地散发着寒意,与他体内近乎枯竭的真元、以及那缕顽强的净化残留,形成一种脆弱的、冰冷的平衡,或者说……僵持。
陶乐的意识在黑暗与冰冷的深渊中浮沉。他感觉不到身体,感觉不到时间,只有断续的、破碎的感知碎片如同溺水者冒出的气泡,偶尔炸开。
……湍急的水流撕扯着四肢百骸……
……后背与岩石的猛烈撞击,带来短暂的、撕心裂肺的清醒,随即又被黑暗吞没……
……呛入肺部的冰水,带着浓重的泥沙和腐朽气息……
……耳边是永无止境的水流轰鸣,仿佛置身于某个巨大生物的消化管道……
他像是一段随波逐流的朽木,被地下暗河狂暴的力量裹挟着,在错综复杂的地下河道中疯狂冲撞、翻滚。每一次撞击都让那脆弱的平衡濒临破碎,剧痛如同闪电般刺穿昏沉的意识,提醒着他仍在苟延残喘。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水流的速度似乎渐渐放缓。他被冲入了一片相对开阔、水势平缓许多的地下湖或者河湾。
“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将他从半昏迷状态中强行拉回。他猛地从水中仰起头,贪婪地呼吸着冰冷而潮湿的空气,肺叶火辣辣地疼。冰冷的湖水刺激着伤口,尤其是左肩,那诡异的“空缺”感混合着真实的撞击痛楚,让他几乎再次晕厥。
他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只能凭借一些岩壁上零星的、散发着幽蓝或惨绿微光的苔藓和真菌,勉强看清周遭的环境。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穹顶高远,隐没在黑暗中。他正漂浮在一片漆黑的水面上,水流缓慢。不远处,可以看到嶙峋的、被水流冲刷得光滑的岩石河岸。空气中弥漫着水汽、苔藓的腥气,以及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沉寂的尘埃味道。
他还活着。
但这个认知并未带来多少喜悦。他感受了一下体内的状况,心直往下沉。真元彻底干涸,经脉如同干裂的土地,多处受损。左肩的伤势在冷水的浸泡下似乎暂时被麻痹,但那股“净化”之力依旧盘踞不退,甚至因为失去真元的压制,而更加活跃地侵蚀着周围健康的组织。灵魂层面的创伤更是让他头痛欲裂,思维滞涩。
最麻烦的是,他感觉到胸口那块“坚冰”——地狱契约——并非真正沉寂。它像是一个沉睡的毒蛇,其内部蕴含的恐怖能量只是暂时被自身的混乱和伤势压制,一旦他稍有恢复,或者遇到外部刺激,随时可能再次爆发。而且,它与远处那死亡漩涡之间,似乎仍存在着某种微弱的、令人不安的联系。
他必须尽快上岸,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势,哪怕只是暂时稳住情况。
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开始用唯一还能稍微用力的右臂,配合着双腿,艰难地向着最近的一处岩石河岸划去。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冰冷刺骨的湖水不断带走他本已不多的体温。
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却如同跨越天堑。当他终于触到粗糙的岩石河岸,用尽最后力气爬上去,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时,他已经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不能睡!睡着就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
他再次狠咬舌尖,利用疼痛刺激神经。颤抖着从腰间一个防水的小符囊里——这是他多年送外卖(以及斩妖除魔)养成的习惯,总会带上一些保命的小玩意儿——摸出最后三颗丹药。两颗淡青色,是回元丹,品质低劣,但此刻无疑是救命稻草。另一颗呈乳白色,表面有金色云纹,是之前一次任务中偶然得到的上品“蕴神丹”,能温养修复神魂,他一直舍不得用。
没有丝毫犹豫,他将三颗丹药一股脑塞进嘴里,囫囵吞下。丹药入腹,很快化开,回元丹带来两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暖流,开始滋润干涸的经脉,补充一丝微薄的真元。而蕴神丹则化作一股清凉的气息,直冲识海,如同甘霖般滋润着受损的灵魂,让那撕裂般的头痛稍稍缓解。
他立刻挣扎着盘膝坐起——尽管这个动作几乎让他散架——开始依照师门最基础的吐纳法门,引导那丝微弱的真元和药力,优先修复受损最轻的经脉,同时尝试包裹、隔离左肩那团顽固的净化之力。
这是一个缓慢而痛苦的过程。如同在满是裂痕的瓷器上小心翼翼地进行修补,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伤势彻底崩溃。他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其中,对外界的感知降到了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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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这条地下暗河的下游,另一处较为平缓的河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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