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玲再度踏上了那条仿佛凝固在时光中的青石板小道。周遭是无尽的幽暗,唯有脚下冰冷的石面泛着微光,指引着唯一的方向。她的步伐依旧平稳,黑色的风衣下摆无声拂动,脸上是亘古不变的淡漠,只是那眉宇间的疲惫,似乎又深沉了几分。
很快,那堵高大的青灰色院墙和紧闭的紫檀木门再度出现。
“玄武门”。
金色的篆字在幽暗中沉默地注视着来客。
她没有犹豫,再次伸出手,轻轻按在门扉上。门,依旧无声无息地、顺滑地向内滑开。
然而,门内的景象,却与她离去时截然不同。
预想中那盘根错节、藤蔓虬结如同生命牢笼的景象消失了。烛龙敲打的锣鼓、帝俊慵懒的云椅、东皇太一愤怒的蒸汽……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前庭安静得可怕,仿佛之前那场荒诞绝伦的神战与赌局只是一场幻梦。
庭院中央,那棵顶天立地、曾化身扶桑焚尽万物的银杏古树,已然不见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棵极其庞大、枝繁叶茂的——榕树。
这棵榕树与之前的银杏截然不同。它并非一味向上追求苍穹,而是以一种近乎霸道的姿态,向着四面八方扩张,独占了大半个庭院。树干并非十分高耸,却粗壮得惊人,恐怕十人也难以合抱,树皮是深沉的灰褐色,布满深深的纵裂,如同老者脸上深刻的皱纹,诉说着无尽的岁月。
最令人震撼的是它那无数粗壮的气根。它们从横伸的枝干上垂落,如同一条条巨蟒探入下方的大地,一旦触及地面,便又扎根生长,变作新的支干,支撑起更为庞大的树冠。如此循环往复,竟是形成了一片独木成林的奇观!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茂密得连一丝月光都无法渗透下来,庭院的光线变得极其幽暗,只有一些散发微光的苔藓在树干和气根上生长,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尽管化为了树木,但这棵榕树依旧散发着不容错辨的神性。它庞大、沉稳、寂静,却带着一种曾经统御乾坤、包罗万象的余威。每一片叶子都墨绿发黑,油亮厚重,仿佛由玉石雕琢而成,纹路间似乎还残留着极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日月星辰虚影在缓缓流转。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是这片天地的基石与中心,沉默地宣示着自身的存在。只是,这份宣示中,似乎少了些许自由,多了几分被固定于此的……无奈与沉寂。
而在那巨大的、如同无数虬龙盘绕的榕树主干之前,一个身影负手而立,背对着马小玲。
正是神农。
他依旧穿着那身深赭石色的粗麻布袍,肩披绿叶藤蔓的披肩。然而,此刻他身上那磅礴的生命气息似乎内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厚重的、如同脚下大地般的沉静。他微微仰着头,似乎正在端详着眼前这棵庞大的榕树。
庭院里静悄悄的,只有仿佛来自遥远地方的风,轻轻拂过榕树无数叶片时发出的、低沉而连绵的沙沙声,如同一声绵长而无奈的叹息。
马小玲(应龙/李元吉)的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庭院,最后定格在神农(李渊)的背影和那棵诡异的榕树上。她的眼神分外落寞,因这眼前一场又一场的幻灭倒转。
她轻轻迈步,踩在微光苔藓点缀的青石板上,走向神农的背影,悲伤的声音打破了这片过分的寂静:
“父皇,大哥(东皇太一/李建成)和二哥(烛龙/李世民)走了吗?”
神农(李渊)没有回头,依旧静静地看着眼前那棵庞大、沉默,仿佛承载了所有过往的榕树。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自嘲,在这幽暗的空间里缓缓化开:
“元吉,”他用了最旧的称呼,仿佛回到了晋阳起兵之初,兄弟尚未陌路之时,“建成走了,世民……也离去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染上一丝复杂的酸楚:
“你说……我是不是贱得慌。之前他们唯恐天下不乱,一个炽烈如日,一个狡黠如夜,相互倾轧,争权夺利,吵得这归墟不得安宁,总是扰乱了此世的任务进程。我嫌他们吵闹,嫌他们误事……”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榕树的躯干,看到了更遥远的、喧嚣的过去。
“可现在……人去楼空,人走茶凉……这玄武门后的光景,唯余高祖……独木成林的沉寂……我却……又想念他们的吵闹……” 他的声音到最后,几乎融入了那沙沙的叶响,变成一声悠长的叹息。
马小玲(应龙/李元吉)眼中泛起泪光,那泪珠在她清冷的眼眶中打着转,强忍着不曾落下。她的声音带着哽咽:
“二哥……大哥和二哥……为何要离开……一人之下的世界,有我在守护大哥(赵公明)……他们……是还有什么尘缘未尽吗?” 她的疑问里充满了不解与失落,仿佛被最重要的亲人再度抛弃。
神农(李渊)终于缓缓转过身。
他那张古朴慈和、刻满沧桑的脸上,此刻竟也带着深重的哀戚。他看着马小玲,看着这个他曾经最疼爱的四皇子,此刻却或许是唯一能理解这份复杂情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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