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年的中国,正处在一个充满激情与复杂情绪的节点。上半年,南方经历了罕见的雪灾,五月发生了令人痛心的汶川大地震,举国上下都沉浸在悲痛与救灾的紧张氛围中。然而,进入八月,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一件百年盛事所吸引——第29届夏季奥林匹克运动会在北京举行。这是中国首次举办奥运会,全国上下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豪感和期待,希望通过这次盛会向世界展示一个现代化、开放的新中国。大街小巷飘荡着“北京欢迎你”的歌声,福娃的形象随处可见。同时,经济仍在高速发展,互联网和手机开始更深入地进入普通家庭生活,但全球金融危机的阴影也开始悄然逼近。
苏成林一家住在北方一个地级市的居民小区里。房子90平米,三室一厅,是单位房改时买下的。家里装修不算豪华,但干净整洁,充满了生活气息。客厅铺着米色的瓷砖,墙上挂着大大的挂历和孩子们的奖状(主要是苏太宗的)。一套有些年头的布艺沙发对着一个大脑袋的CRT电视机。电视柜旁边摆着一台银色的海尔冰箱,冰箱顶上放着一些杂物。餐厅连着客厅,一张四方的折叠餐桌旁放着几把塑料凳和一把木椅。苏家是一个小康之家,日子过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踏实而温暖。
晚上8点的电视里,央视一套正在现场直播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的盛大场面。巨大的“击缶而歌”方阵正带来震撼人心的倒计时,光影交错,气势磅礴。桌上的菜还算丰富:西红柿炒鸡蛋、青椒肉丝、一盘花生米、一盆紫菜蛋花汤和一大盅冬瓜炖排骨。妈妈李秀兰正从电饭煲里把最后一碗饭盛好,端到餐桌上。
爸爸苏成林端着饭碗,眼睛却死死盯着电视屏幕,脸上洋溢着激动和自豪:“啧啧,看看!这阵仗!真给咱中国人长脸!老祖宗的东西就是大气!”他扒拉了一口饭,忍不住感慨。
妈妈李秀兰把最后一把椅子摆好,坐了下来,对丈夫说道:“行了行了,先吃饭,开幕式长着呢,边吃边看。”然后她朝着里屋的方向催促,“太一,太宗,快过来吃饭!”她解下围裙,放在旁边的椅子上,目光不时瞟向电视上绚烂的烟火表演。
苏太一像一阵风一样从房间里窜出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伸手就去抓花生米。“哇!太酷了!这得多少人啊!”他嘴里塞着花生米,含糊不清地嚷嚷,眼睛发光地盯着电视里的LED画卷。
苏太宗则安静地走过来,先把筷子摆好,然后才坐下,小声说:“爸爸妈妈哥哥吃饭。”他也看电视,但更多的是好奇,不像哥哥那样亢奋。
李秀兰给苏太宗夹了一筷子鸡蛋,看了一眼心早已飞到电视里的苏太一,叹了口气:“太一,你看看你,坐没坐相,吃没吃相。马上要上高中了,还跟个皮猴似的。这次月考,成绩出来没?”
苏太一立刻像被戳破的气球,蔫了几分,眼神开始躲闪,嘟囔着:“……还没……老师没说……” 他低头猛扒饭,想逃避问题。
苏成林的注意力被拉回来一点,他皱了下眉:“没出来?我昨天碰见你们班主任王老师,她怎么说好像早就批完了?你是不是又考砸了不敢说?”他的语气沉了下来。作为货车司机,他常年在外奔波,就希望两个孩子能好好学习,将来别像他这么辛苦。
电视里正进行着优美的文艺表演,但餐桌上的气氛有点凝滞。
苏太一不吭声,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
李秀兰又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无奈和焦虑:“你呀你,能不能跟你弟弟学学?太宗上次月考语文考了108,英语考了118,差两分满分,还有数学,直接考了120满分,老师夸得不得了。你呢?天天就知道疯跑、打闹、看动画片,那脑子要是用一半在学习上,也不至于这样!”
苏太宗听到这话,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说:“哥哥……哥哥体育很好……”他想缓和一下气氛。
“体育好顶什么用?”苏成林打断小儿子的话,然后看着苏太一,带着不算严厉但不容置疑的语气,“将来考大学看的是分数!开货车倒是需要体力,你看你爸我,一身毛病!你想以后跟我一样?”
苏太一被父亲说得脸上挂不住,电视里震天的击缶声和他心里的委屈拧成一团,猛地抬起头,梗着脖子顶了一句:
“开货车怎么了?没您开着货车东奔西跑,我们能坐这儿吃饭看电视?那些开幕式演出的道具,指不定就是哪个货车司机运去的呢!光会读书有什么用?”
他声音不小,试图用气势压过电视里的喧嚣,也压过心里的虚。
苏成林被儿子这番话噎了一下,脸上的怒气滞住了,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觉得儿子这话糙理不糙,甚至把他心里那点身为劳动者的辛酸和自豪给勾了出来。他一时语塞,只能没好气地、硬邦邦地甩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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