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袋子…底部…好像破了。”
陈启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异常清晰,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和急切。
护士王玲的动作瞬间僵住,手指距离那悬挂着的输液袋仅一寸之遥。她疑惑地转过头,看向病床上这个脸色苍白、左眼还蒙着纱布的年轻人。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那双露出的右眼里,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惊悸?
“破了?”王玲微微蹙眉,下意识地反驳,“不可能,这都是新拆封的无菌品。”
然而,陈启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输液袋的底部,那眼神过于专注,甚至带着一丝令人不安的穿透力,让王玲心里也莫名地“咯噔”一下。她犹豫了片刻,出于职业的谨慎,还是收回了手,凑近了些,仔细端详那个透明的塑料袋子。
午后的阳光恰好偏移了几分,透过百叶窗,在那饱满的、晃动着药液的袋子上投下几道明亮的光带。起初,王玲什么也没发现,袋体光滑完整。就在她准备松口气,认为是病人脑震荡后的错觉时,她的目光凝滞了。
在袋子底部靠近封边的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一道细微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划痕,在光线下反射出一丝不自然的亮线。那裂痕极细,像是被什么锐利的边缘轻轻蹭过,若非刻意寻找,根本无从察觉。
王玲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微变。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极其轻柔地触碰那个位置。指尖传来极其微弱的、与周围光滑表面不同的涩感。
真的有一道裂痕!
如果刚才她直接取下袋子,在重力作用下,这道脆弱的裂痕极有可能瞬间扩大,导致里面近500毫升的药液在几秒钟内倾泻而出,不仅会弄湿她和病人的床铺,更意味着这次输液的彻底失败,需要重新进行无菌操作,浪费医疗资源,甚至可能引起病人的不满和投诉。
“真…真的有个小口子…”王玲的声音带着些许后怕和难以置信,她猛地抬头看向陈启,“你怎么看到的?”
那么隐蔽的位置,他躺在床上,距离又远,怎么可能看得清?更何况,他的左眼还蒙着纱布!
陈启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难道要说自己用一只仿佛产生了幻觉的眼睛,看到了一些预示着“毁灭”的丝线,并且“看”到了药液泄露的未来?
他只能避开护士探究的目光,含糊地应付道:“……可能,角度刚好,反光…我看有点像裂痕。”
这个解释显然十分牵强。王玲看了看陈启,又看了看那个被阳光照亮的输液袋,眼神中的疑惑并未散去,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没有继续追问。她迅速稳定情绪,语气恢复了专业性的平静:“谢谢你提醒,陈先生。我马上给你换一袋。”
她利落地从托盘里取出一个新的、完好无损的输液袋,熟练地进行更换操作。整个过程,陈启都沉默着,目光低垂,仿佛在研究自己手背上清晰的静脉血管。
然而,他的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不是幻觉!
那诡异的“线”,以及触碰线时产生的短暂预知画面,都是真实存在的!
左眼的胀痛感隐隐传来,像是在提醒他这一切的代价。他不仅能看到那些象征着“终结”的丝线,甚至能在它们变得“活跃”时,窥见即将发生的“毁灭”瞬间。这能力匪夷所思,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精准。
新的输液袋挂了上去,药液一滴一滴,规律地流入他的静脉。王玲离开前,又特意看了陈启一眼,眼神复杂,最终只是轻声说了句“好好休息”,便带着那个有裂痕的废袋和满腹疑问离开了病房。
门再次关上。
房间里重新只剩下他一个人,以及那令人心烦意乱的滴答声。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细细密密地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他成了一个怪物,一个能看见“死亡”轨迹的怪物。这能力带来的不是全知全能的神性,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冰冷刺骨的负担。世界在他眼中,不再是由稳固的物质构成,而是布满了无数脆弱的、随时可能崩断的线,一个由“偶然”与“必然”交织而成的、充满不确定性的危险丛林。
他尝试着再次集中精神,只用左眼去观察。
视野中,那些半透明的丝线依旧无处不在,缠绕着房间里的每一件物品。他不敢再轻易触碰,只是被动地接收着信息。床单上的线密集而杂乱,意味着它可能以多种方式损毁——被撕裂、被污染、被焚烧?窗户玻璃上的线则相对稀疏,但其中几条显得格外笔直和锐利,暗示着“破裂”是其主要终结方式。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床头柜上那个保温杯上。这是导师高岚昨天来看他时留下的,说他需要喝点热水。很普通的黑色不锈钢保温杯。
此刻,在左眼的视野里,这个保温杯上同样缠绕着丝线。但与塑料水杯上那些纤弱卷曲的线不同,保温杯上的线显得更“坚韧”,更“稳定”,蠕动的频率也低得多。只有一条从杯盖边缘延伸出来的线,似乎比其他线更“活跃”一些,微微颤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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