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在药物的作用下沉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窗外已是夜幕低垂，城市璀璨的灯火透过百叶窗，在病房的天花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意识回笼的瞬间，他几乎是本能地绷紧了身体，警惕地感知着脑海中的动静。
出乎意料，那片原本疯狂生长、低语不断的“低语之树”，此刻竟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维持着一种诡异的静止。枝桠不再蠕动，痛苦轮廓依旧附着其上，但那股试图侵蚀他意志的冰冷寒流，却减弱了许多，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隔绝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源自精神本源的疲惫，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灵魂层面的殊死搏斗。
他尝试动了动手指，还好，身体的控制权回来了。左眼依旧传来阵阵闷痛，但不再是那种被异物填充的鼓胀感，更像是剧烈运动后的肌肉酸痛。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尝试调动一丝左眼的能力——没有光芒，没有清晰的死线视野，只有一片混沌的黑暗，以及黑暗中隐约感知到的、病房内各种物体脆弱而稳定的“存在边界”。那种强行“编织”带来的、仿佛要撕裂灵魂的反噬感，让他立刻停止了尝试。
代价，依然沉重。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李静端着一碗清淡的粥和小菜走了进来。看到陈启苏醒，她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但真实的微笑。
“感觉怎么样？”她将餐盘放在床头柜上，顺手调整了一下输液管的位置。
“……还活着。”陈启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尝试扯出一个笑容，却感觉脸部肌肉有些僵硬。
“活着就好。”李静在他床边坐下，目光落在他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你昏迷的时候，生命体征一度很紊乱，尤其是脑电波，活跃得吓人。高岚教授远程参与了会诊，他认为你是在意识层面与某种强大的外来信息污染进行对抗。”
陈启沉默了一下，目光投向天花板上模糊的光斑。“那棵树……还在我脑子里。只是……暂时安静了。”
“我们知道。”李静的声音放得更轻，“你昏迷前最后做的事情……我们检测到了房间内极其微弱的、非自然产生的空气湍流和难以解释的局部引力微摄动。虽然数据微弱到接近仪器误差边缘，但多个传感器同时记录到了异常。”
陈启猛地看向她，右眼中带着惊愕。
“你似乎……无意间触碰到了某种新的可能性。”李静的眼神变得严肃而专注，“不是吴镜玄那种‘修改’与‘破坏’，更像是……‘梳理’与‘稳定’。高教授和林组长的初步判断是，这可能是你能力在极端压力下产生的一种适应性进化或变异，他们暂时称之为‘编织’现象。”
“编织……”陈启咀嚼着这个词，回想起那种用意识去触碰、引导那些脆弱“线”的感觉，那种在绝望中本能伸出的、试图改变点什么的手。“代价太大了。”他苦涩地补充道。
“任何超出常理的力量，都不可能没有代价。”李静叹了口气，“但这是一个方向，陈启。面对吴镜玄那种能够肆意‘调试’现实的存在，仅仅‘观察’和‘理解’是远远不够的。我们需要找到与之抗衡，甚至……**修复**他所造成破坏的方法。”
她的话像是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陈启疲惫的精神中荡开一圈微弱的涟漪。修复？这个词带着一种与吴镜玄的“毁灭调试”截然不同的温度。
就在这时，王刚也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他看到陈启醒来，粗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宽慰，将文件递给李静。“外围排查有结果了，那三个备选地点都发现了类似监测站的能量残留和符号标记，但都空无一人，像是一次性的‘测试场’。”
他看向陈启，语气带着一种经过沉淀的郑重：“小子，你这次……算是立了大功，也吃了大苦头。好好休息，后面还有硬仗要打。”
这算不上多么温情的安慰，但从王刚嘴里说出来，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陈启能感觉到，团队内部那种因他能力异常而产生的微妙隔阂和疑虑，似乎在这次共同经历生死、尤其是他最后那近乎自毁式的反抗后，被一种更坚固的、基于信任和依赖的纽带所取代。
李静将王刚带来的信息快速浏览了一遍，眉头微蹙：“他在多个地点进行过类似的‘环境调试’……这更像是在为某个更大的计划做准备，或者，是在收集不同环境下的‘数据’。”
“而且他似乎对陈启的新‘反应’很感兴趣。”王刚补充道，指了指李静平板电脑上那份关于“编织现象”的初步报告。
病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三人都明白，监测站的交锋，仅仅是一个开始。吴镜玄如同一个隐藏在幕后的导演，搭建了多个舞台，等待着演员就位，进行他所谓的“校验”。而陈启，无疑是他选定的最重要的“主角”之一。
“对了，”李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很小的、用证物袋装着的金属片，看起来像某种芯片的碎片，边缘有熔毁的痕迹。“这是在监测站主控室角落发现的，被爆炸和能量脉冲严重损坏，几乎无法复原。但技术队在清理时，从它的物理结构夹层里，发现了一点东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