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川入了夏,白日里日头毒得厉害,连知了的叫声都带着懒洋洋的倦意。尹千殇更是寻了处临河又有穿堂风的茶寮,几乎要把自己焊在竹椅上,酒壶不离手,眼皮耷拉着,跟窗外灼热的阳光比谁更懒。
沈清歌坐在他对面,正低头仔细地将昨日买来的丝线分门别类。阳光透过竹帘缝隙,在她纤细的手指和彩色的丝线上跳跃,映出一幅安静温柔的画。她偶尔抬眼看看对面几乎睡着的男人,嘴角便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这般闲适的午后,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
“尹大哥!清歌姑娘!你们果然在这儿!”方兰生满头大汗地跑进来,抓起桌上的茶壶就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喘着气道,“可算找到了!百里屠苏那边好像出事了!”
尹千殇懒洋洋掀开眼皮,没什么兴致地“唔”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沈清歌放下手中的丝线,关切地问:“百里少侠怎么了?”
方兰生抹了把汗,压低声音:“还不是他那个……煞气。好像又不太稳,红玉姐和襄铃都守着呢,我看情况有点不对,想着尹大哥你见多识广,或许有什么法子能暂时缓缓?”
尹千殇闻言,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那点慵懒懈怠稍稍收了。他坐直了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壶粗糙的表面,沉吟道:“那小子……心结太重。外力难医根本。”
话虽如此,他还是站起了身:“走吧,去看看。”
沈清歌也立刻跟着起身。
三人赶到百里屠苏暂时落脚的小院时,院内气氛沉重。房门紧闭,红玉抱剑守在门口,神色凝重。襄铃在一旁急得打转,眼睛红红的。
见他们来了,红玉微微点头,低声道:“刚才突然发作,比以往更凶险,晴雪姑娘在里面试着用幽都法术安抚。”
尹千殇走到窗边,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里面传来压抑的低喘和某种不祥的、如同野兽般的嘶鸣。他脸色沉静下来,那双总是醉意朦胧的眼睛里锐光一闪而逝。
他抬手,示意方兰生和襄铃退后些,自己则上前一步,屈指,在窗棂上有节奏地轻叩了几下。那节奏颇为奇特,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莫名的安抚力量。
“小子,”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沉稳,穿透门板,“听见没?外头太阳大得很,老子酒还没喝完,没空陪你在这儿耗着。收收心,别让那点东西牵着鼻子走。”
里面剧烈的喘息声似乎停顿了一瞬。
尹千殇继续道,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他惯有的、漫不经心的嘲弄:“多大点事,值得折腾这么大动静?赶紧的,摆平了出来,请老子喝顿好的赔罪。”
他又叩了几下窗棂,那稳定的节奏仿佛带着某种韵律,悄然渗了进去。
沈清歌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宽阔挺拔的背影,听着他看似不着调却蕴含着奇特力量的话语,心弦微微绷紧。这一刻的他,与平日那个醉醺醺、懒洋洋的酒鬼判若两人。那是一种沉淀于骨子里的、历经风浪后的镇定与力量。
过了许久,门内那令人不安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终归于平静。
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风晴雪脸色有些苍白地走出来,对着众人轻轻点头,示意暂时无碍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
红玉看向尹千殇,眼中带着一丝探究和感谢:“尹公子似乎精通音律安抚之法?”
尹千殇又恢复了那副懒散模样,摆摆手,浑不在意:“什么音律不音律,瞎敲几下,扰得他烦了自然就消停了。”他转身拎起不知何时又摸出来的酒壶,“走了走了,热死人了。”
危机解除,气氛缓和下来。方兰生和襄铃围着风晴雪问东问西。尹千殇则自顾自走到院中那棵老槐树下,靠着树干喝酒,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沈清歌默默走过去,递给他一方干净的帕子。他方才看似轻松,额角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尹千殇瞥了她一眼,接过帕子,随意擦了擦,又丢还给她,动作自然无比。
夕阳西下时,众人才各自散去。尹千殇喝得比平日更多些,脚步虽依旧稳健,眼神却已彻底迷离,大半重量几乎都靠在了沈清歌身上。沈清歌费力地撑着他一条胳膊,一步步往客栈挪。
“尹大哥,你慢些……”她气息微喘,脸颊因吃力而泛红。
尹千殇含糊地应着,脑袋歪在她颈窝处,温热的呼吸带着浓重的酒气喷洒在她敏感的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密的颤栗。他似乎觉得这个姿势很舒服,甚至还无意识地蹭了蹭。
沈清歌全身僵硬,心跳如擂鼓,只能努力忽略颈间那酥麻的触感,专注看路。
好不容易将他搀回客栈房间,扶到床边坐下。沈清歌已是香汗淋漓,刚想直起身去给他倒杯水,手腕却猛地被一股大力攥住!
“唔……”她吃痛地低呼一声,跌坐回床沿。
尹千殇并未睁开眼,似乎仍在醉梦中,但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却大得惊人,指节泛白,如同铁钳。他眉头紧锁,额角渗出冷汗,嘴唇翕动,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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