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的晨光刚漫过青石板街,暗市入口便排起了蜿蜒如龙的长队。这几日,暗市排队的景象已成扬州城最鲜活的一景,南来北往的客商、街坊邻里的百姓,都顺着人声往巷口涌,连街角说书的先生都暂歇了话本,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瞧。
人群前方,黑脸汉子踩着长凳,将一块崭新的木牌竖在盐堆旁,红漆写就的“买盐送香”四个大字格外扎眼。他清了清嗓子,粗声喊道:“各位乡亲听好了!今日起,凡在咱这儿买满五袋盐,就送一盒‘颜华阁’香膏试用装!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话音刚落,排队的人群顿时像被投了石子的湖面,激起层层骚动。
“颜华阁?可是京城那间千金难求的颜华阁?”一个穿湖蓝色绸裙的妇人往前挤了两步,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错不了!我家小姑子上月托人从京城捎回一盒,就这么点儿大,”另一个妇人用手指比划着拇指大小的圆圈,“足足花了二钱银子!抹在脸上又润又香,听说长期用还能提亮肤色呢!”
“真能变白?我这黄气重的脸,要是能淡些就好了!”几个穿着体面的富家主妇瞬间没了矜持,提着裙摆就往队伍前头冲,嘴里不停喊着“给我留五袋”“我要十袋”。她们本就不缺买盐的银钱,所求的不过是这传说中趋之若鹜的香膏。
黑脸汉子见状,趁热打铁地拔高了音量:“各位莫急!香膏限量一百盒,送完为止!咱的盐成色足、无杂质,买回去绝不亏!”
这话如同火星撞上了干柴,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有人急着抢香膏,不顾规矩地往前插队,后面的人不依不饶,骂骂咧咧地往前挤,推搡声、呼喊声混在一起,震得巷口的老槐树都似在摇晃。几个维持秩序的青衣伙计手忙脚乱地拦着,额头上青筋暴起,险些被汹涌的人潮冲散。
不到半个时辰,原本堆得像小山似的盐袋便见了底,一百盒香膏也被抢得一干二净。没买到的主妇们围着黑脸汉子不肯散去,有的扯着他的衣袖,有的踮着脚往盐堆里瞅,满脸急切地追问:“汉子,明天还送不送香膏啊?”“这么好的东西,多备些才是!”“要是能直接买香膏,我愿出双倍价钱!”
黑脸汉子抹了把额角的热汗,笑着拱手:“各位放心,明日还有新花样,保准不让大伙儿失望,记得早来排队便是!”
就在人群渐渐散去时,一道尖细的声音突然从人群末尾响起,像根细针刺破了喧闹后的余温:“我说各位,你们可别光顾着抢香膏!听说江家的盐掺了不少沙子,我昨儿买了两袋,淘洗的时候足足滤出半碗沙来!”
话音刚落,立刻有另一个粗哑的声音接话,语气笃定:“可不是嘛!我邻居家上礼拜买了江家的盐,炖菜吃了之后,一家老小都闹肚子,上吐下泻的,大夫说是盐里的杂质伤了脾胃!”
这两句话像两簇火星溅进了滚烫的油锅,瞬间烧得噼里啪啦。其实江家的盐确实有掺假的情况,只是掺沙量远没这么夸张,可真真假假的说法混在一起,再加上刚抢完香膏的人群本就对江家盐没了好感,这花便格外有说服力。议论声迅速蔓延开来,有人点头附和,有人皱眉咒骂,还有人当即表示再也不买江家盐了。
街对面的江家盐号里,王掌柜正扒着门框,眼睁睁看着自家店门前门可罗雀,连个驻足的行人都没有,而斜对面的暗市却依旧人声鼎沸,形成了鲜明刺眼的对比。他急得直揪山羊胡,花白的胡子都快被揪掉几缕,连忙派身边的小伙计去暗市打探消息。
小伙计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脸色发白地禀报:“掌柜的,那些人……那些人说咱家的盐不仅掺沙,还吃坏了人,甚至有人说……说吃死人了!”
“什么?!”王掌柜身子一晃,眼前阵阵发黑,若不是身旁的柜台撑着,险些瘫倒在地。他喃喃道:“这……这可如何是好?这分明是有人故意造谣啊!”
江府花厅内,瓷器碎裂的声响刺耳地回荡。江文渊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白瓷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滚烫的茶水浸湿了名贵的地毯。这已经是他今日摔碎的第二套茶具了。
“查!给我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敢造谣诋毁我江家!”江文渊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铁青,眼中满是怒火,连声音都带着颤抖。
站在一旁的管家战战兢兢地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犹豫了半晌才小声提议:“老爷,现在满城都在传咱家盐的坏话,要不……咱们也学着暗市的样子,给买盐的顾客送些赠品?或许能挽回些生意?”
“送?送什么?”江文渊猛地抬脚,一脚踹在管家的膝盖上,气得声音都变了调,“送钱吗?我江家何时需要靠送东西来招揽顾客?那些流言蜚语不查清,送再多东西也没用!”
管家踉跄着跪倒在地,吓得大气不敢出,只能连连磕头:“老爷息怒,老爷息怒……”
与此同时,暗市后巷的阁楼里,沈清辞正临窗而坐,手中捧着今日的账本,指尖轻轻划过泛黄的纸页。桌案上的香炉飘出缕缕檀香,与窗外的市井喧嚣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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