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王举来到清虚仙门已有两月。
自入门以来，他夙兴夜寐，未尝稍懈。
盖仙路修持，纵有仙帝之姿，亦非一日之功。
王举深知此理，故步步踏实，唯盼日积月累，终能窥得大道一二。
……
而彭稀行径，与王举迥异。
他入得仙门，然心不在道，得授法诀，参悟了几日，便嫌其枯燥无味，弃之不顾。
“修行有什么用，以我等资质、家世，凝元已是极限，再怎么修，也修不出个大法力来，不如及时行乐。”
彭稀如是说道，全然将爷爷叮嘱抛在脑后。
时有机变杂役弟子， 察觉彭稀心意，便有意攀附逢迎。
夜扣其门。
“彭师兄，山下有小镇，可纵欢、享乐，师兄可愿同往？”
彭稀初时还有些犹豫。
因为宗门有规：初入弟子，需静修于山，期年不得出。
然那杂役弟子再三邀请，并且言明熟谙山中路径。
谓曰：“东峰后崖有古藤，可攀援而下，虽险，却能避守门护法耳目。”
彭稀闻之，眼中放光，拍案称善。
当月黑风高之夜，彭稀与两杂役弟子悄至后崖。
古藤苍劲，垂于峭壁，杂役刘斌先下，胡逢继之，彭稀虽初为，亦咬牙紧随，心里虽有些慌张，但好在一路平安顺遂。
及山脚，三人直奔镇中。
赌坊里掷骰声、酒肆中呼喝声、风月楼内丝竹声，一一入耳，彭稀只觉此身方得自在。
“好，好，此方为大自在、真逍遥！”
彭稀心中雀跃不已。
两个杂役相视而笑：“是矣，虽违门规，然何乐及此。”
“山中清苦，今夜我们师兄弟可要好好享受一番。”
彭稀含笑点头，随即打量起小镇，询问道：
“这镇看着不大，但景致不错，此镇叫什么名字？”
“师兄，此镇没名字，不过我们山里偷偷出来玩的兄弟叫它快活镇。”
“快活镇，好名字，那我们三便入镇快活快活。”
“嘿嘿，好，和师兄一同快活快活。”
一个杂役朝彭稀猥琐笑着：“师兄可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这话是一位大能所言，叫作仙山高，不如美人腰。”
彭稀闻言，眼睛一亮，抚掌曰：“此言甚妙！”
“不知是哪位大能有此通透见识？愿闻其名，当奉为楷模。”
那杂役嘿然一笑，摇头道：“只闻其言，未识其名。或云是前朝一位弃道游方的仙师，遍历人间后留此一句，便不知所踪了。”
彭稀听罢，怅然笑道：“纵不知名姓，亦足见其真性情。仙道缥缈，哪及这般人间真趣？今日得闻此言，更觉不虚此行。”
言罢，拽着两杂役便往内街而去，步履轻快，似急于印证那句美人腰的妙处。
……
快活镇，依仙山而居，却无清修之态。
青石为街，履痕光滑；灯烛连檐，红翠交辉，映飞檐皆带暖色。
酒肆旗摇，窗内猜拳之声喧然。
赌坊半启其户，骰落瓷碗，铮然有声；胜者拍案，负者扼腕，声浪沸然，气甚燥热。
南街脂粉气浓，青楼窗开，红袖微露，笑语喧阗如银铃。
彭稀过赌坊，脚步微顿，一旁杂役弟子见状，殷勤笑着：“师兄，可要进去玩两把？”
彭稀虽然贪玩，可此时心头还有些清净之意。
他想起爷爷曾经的痛骂与殷切叮嘱，瞥了杂役弟子一眼，缓缓出言：“这等地方，可万万去不得，是害人的地界。”
两杂役笑容顿时一敛：“师兄教训的是。”
“我等先前也只是小额玩玩，当个乐子耍。”
“知道就好。”
……
三人行至南街，见得一青楼。
楼内雕梁画栋，熏香袅袅，非市井俗处可比。
厅中设玉案，铺锦缎，壁悬仕女图，笔法精妙。
侍女皆着绫罗，举止娴雅，见客至，敛衽行礼，语笑温婉，完全不似寻常勾栏的轻浮。
彭稀心中略有讶异，原以为山下小镇之风月场，无非是脂粉俗艳、喧嚣扰攘，却不意竟如此清雅。
彭稀微微点头，心中满意。
这倒是附和他现在的身份。
好歹是上品仙门弟子，再去一些庸俗之地，就有些掉价了。
“此镇背后，经营者恐非寻常之辈。”
彭稀暗忖。
他虽贪玩，却也不是没脑子的，偌大的仙宗旁边，能建一个快活镇，引诱仙门弟子下山取乐，其背后能量自然不小。
若寻常人为此，早遭荡除，岂得经营至此，精致不俗。
登楼入雅间，早有女子迎上。
为首者名唤素娘，身着月白纱裙，鬓插珠钗，眉目流转间，既有娇俏，亦含端庄。
其指尖捻着琵琶，轻拨弦音，一曲《醉东风》流淌而出，清越婉转，绕梁不绝。
彭稀坐于案前，素娘亲斟美酒，杯盏皆灵玉所制，触手温润。
烛火摇曳间，玉盏泛着莹润光泽，映得素娘纤指如葱。
窗外夜风轻叩雕窗，与室内笑语相和，更添几分闲适。
杂役弟子凑趣，邀素娘及伴身侍女行令猜谜。
素娘才思敏捷，无论诗词典故，皆对答如流。
她轻摇团扇，眼波流转间，忽出一题：“一点朱砂染素绢，打一物。”
两杂役苦思不得，彭稀想了想，脱口而出：“素娘所言之物，可是印玺？”
满堂恍然，哄笑顿起。
酒过三巡，彭稀微醺，素娘取来笛箫，邀彭稀同奏。
彭稀虽不精此道，却也依着记忆吹奏，素娘琵琶相和，竟也错落有致。
曲罢，素娘赞曰：“公子虽非乐师，然气息灵动，颇有野趣。”
彭稀闻言，面色微红，举杯谢之。
素娘微垂螓首，鬓边珠钗轻触其颈，痒意渐生，混着酒意，竟让他心头一荡。
彭稀伸手，忽将人揽入怀中。
彭稀揽素娘入怀，只觉其体柔如絮，香息沁心。
素娘低低“呀”了一声，却未挣扎，只是眼波盈盈，似嗔似喜。
一旁喝酒的两名杂役见状，对视一眼，一人悄声笑道：“彭师兄与素娘姑娘兴致正浓，咱们还是别扰了雅兴。”
另一人亦会意，蹑足阖户，悄然转至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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