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第一股寒流提前抵达华北平原。赵宁裹紧了外套,站在XX电力设计院变电部办公楼的窗前,望着窗外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梧桐。这样的天气,正是他心头大忌——500千伏变电站引下线在风荷载下的力学响应问题,已经困扰他整整三个月了。
“赵工,理工大学那边回复了。”助手小李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份合作协议,“他们同意联合开展引下线力学试验,邢教授团队非常感兴趣。”
赵宁接过文件,目光迅速扫过那些官方措辞,最终落在合作方代表签名处——“邢树森”三个字苍劲有力。他嘴角微微上扬,那是混合着期待与不安的表情。邢树森,理工大学风工程实验室的负责人,国内结构力学与风工程领域的权威,也是他大学时代最敬畏的学长。
“准备一下,下周我们去理工大学做第一次试验。”赵宁平静地说,内心却已翻江倒海。
——
理工大学风工程实验室位于校园西北角,一栋不起眼的灰色建筑内藏着亚洲最大的边界层风洞。赵宁带着团队走进实验室时,邢树森正站在一组复杂的实验装置前指导学生们调整参数。
“邢教授,好久不见。”赵宁伸出手。
邢树森转过身,金丝眼镜后锐利的目光微微闪动:“赵宁?没想到是你。”握手有力而短暂,随即转向实验台,“你们设计的这个T接范围很有意思,但试验装置有问题。”
典型的邢树森风格——直奔主题,不留寒暄余地。
赵宁带来的两个助手面露愠色,他却只是点点头:“请指教。”
“你们模拟风荷载的装置采用均匀加载,但实际风场是湍流,有分离、有涡激振动。”邢树森用笔尖指着图纸,“这样的试验结果,能反映实际情况吗?”
实验室里一片寂静,理工大学的学生们偷偷交换着眼神,等着看好戏。
赵宁走近试验台,沉默地检查着那套他亲自设计的装置。然后,他转向邢树森:“您说得对。所以我们才需要您的帮助。”
这句话出乎所有人意料,包括邢树森。他推了推眼镜,语气缓和了些:“我看了你的初步方案,关于T接范围的设想很有创意。但电气专业的人做力学试验,总是容易忽略一些基础问题。”
接下来的八小时,两支团队埋首在实验室里。电气工程师与力学专家的思维碰撞出无数火花——关于如何模拟实际风场的随机性,如何测量设备端子和套管接线端子的峰值应力,如何构建适用于500千伏变电站引下线的测试方法。
当夜幕降临时,一套全新的试验方案初具雏形。
——
试验并不顺利。
第一次风洞试验是在两周后进行的。赵宁团队根据理工大学提供的参数,重新设计了引下线力学响应试验装置。但当风速达到30米/秒时,测量系统突然失灵,收集到的数据全部扭曲变形。
“端子应力超过量程上限。”邢树森的学生报告道,声音里带着沮丧。
赵宁站在观测窗前,眉头紧锁。强风在风洞中呼啸而过,那套精心布置的引下线模型在风中剧烈抖动。
“停!”他突然举手喊道,“不对,我们忽略了什么。”
邢树森从控制台前抬起头:“什么问题?”
“HGIS套管与管母线引下线的动力特性不同,它们的振动频率不一致,导致端子应力集中。”赵宁快步走到电脑前,调出有限元模型,“看,这里有个模态耦合的问题。”
邢树森凝视屏幕片刻,缓缓点头:“有道理。我们需要重新调整线夹布置方案。”
接下来的三天,两支团队几乎住在实验室里。白天进行试验,晚上分析数据,调整模型。困了就在椅子上打个盹,饿了点外卖。两种不同专业的思维模式从最初的碰撞,逐渐融合成一种更高效率的工作方式。
赵宁发现,邢树森那看似不近人情的专业态度背后,是对科学问题近乎偏执的严谨。而邢树森也渐渐欣赏起赵宁那种电气工程师特有的系统思维——总是将局部问题放在整个变电站系统中考量。
第四天凌晨三点,关键的突破终于到来。
赵宁盯着屏幕上的一组数据,突然拍案而起:“找到了!T接范围的合理区间!”
实验室里昏昏欲睡的众人瞬间清醒,围拢过来。
“看这些峰值应力结果,”赵宁指着曲线图上的一段平缓区域,“当T接长度在1.2-1.8米范围内,设备端子和套管接线端子的峰值应力明显降低,尤其是HGIS套管部位,应力下降超过40%。”
邢树森俯身仔细检查数据,然后罕见地露出一丝微笑:“恭喜,你的第一个创新点成立了。”
实验室里爆发出一阵疲惫而兴奋的欢呼。
——
第二次全面试验安排在一周后。这一次,他们引入了一套全新的测量系统,能够同时捕捉引下线各关键点的动态应力和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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