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两点半,XX电力院三楼会议室的蓝色座椅上已坐满了人。投影仪在幕布上投出“”几个鲜红大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例行公事的慵懒氛围。
李燕拣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将笔记本放在膝头。这是她调来电力院后勤部的第四个月,组织上安排她负责安全工作,而消防讲座是她接手的第一个系列任务。邻座的几位年轻技术员正低声交谈,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
“又是消防讲座,每年都来这么一次,纯属浪费时间。”
“就是,咱们电力院又不是化工厂,哪来那么多火灾隐患?”
“我看就是走个形式,讲完拍个照,台账一记,完事。”
李燕微微蹙眉,没有搭话。她翻开笔记本,露出夹在其中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十年前的报纸剪报,标题模糊可辨:“城中村出租屋火灾致一家三口遇难”。她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边缘,然后迅速合上本子。
“大家好,我是市消防支队的王斌。”讲台上,一位身着制服的中年消防员洪亮的声音让会议室安静下来,“今天的讲座大约一个半小时,我会尽量讲得生动些,不耽误大家太多周末时间。”
讲座按部就班地进行着。PPT一页页翻过,从火灾分类到灭火器使用方法,内容扎实却略显枯燥。台下有人开始玩手机,有人昏昏欲睡。李燕却记得很认真,偶尔在关键处画上重点符号。
“现在,我们来看一段真实火灾案例视频。”王教官的话让不少人抬起头。
灯光暗下,投影幕上开始播放一段摇晃的画面:漆黑的夜晚,一栋居民楼的三楼窗户冒出浓烟,隐约可见火舌窜动。拍摄者的惊呼声、哭喊声和物品爆裂声混杂在一起。
“这是去年发生在邻市的居民楼火灾,由于电动车在楼道内充电引发...”王教官解说着。
会议室里突然响起一阵不寻常的吸气声。靠门的位置,李燕双手紧捂嘴巴,脸色惨白如纸,眼睛死死盯着屏幕,身体微微发抖。
“李姐?你没事吧?”旁边的年轻技术员察觉异常,小声问道。
李燕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被画面中一个细节吸引——阳台上,一个女孩绝望地挥舞着毛巾,浓烟正从她身后的门窗缝隙涌入。
视频结束,灯光重新亮起。王教官正准备继续讲解,却看见后排一位女同事缓缓站了起来。
“我能...说几句吗?”李燕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足够清晰。
王教官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当然,请讲。”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燕身上。她深吸一口气,走到讲台旁,面向听众。有那么几秒钟,她只是沉默地看着台下的人们,然后轻轻开口:
“十年前,我住在一个城中村的四楼出租屋。那天晚上,三楼因为电路老化起火了。”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我被烟味呛醒时,楼道已经全是浓烟。我记得我摸到门把,烫得立刻起了水泡。”李燕的声音平稳下来,却带着一种沉重的质感,“我按照记忆中消防宣传的方法,用湿毛巾堵住门缝,然后退到阳台等待救援。”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台下那些年轻的面孔。
“消防员来得很快,但他们首先要扑灭火势。我站在阳台上,听着楼下哭喊声和爆炸声,那二十分钟,是我生命中最漫长的二十分钟。”
一位正在玩手机的女职员悄悄放下了手机。
“后来我得救了。”李燕说,“但三楼的那一家人...他们没有。父亲试图用床单结绳下楼,但绳结松了;母亲和小孩躲在卫生间,但浓烟还是进去了...他们犯的都是今天王教官刚刚讲过的错误。”
笔记本上那张泛黄的剪报在她脑海中浮现。
“我知道大家觉得这是形式主义,浪费时间。”李燕继续说,“直到那天之前,我也这么认为。我参加过三次消防培训,每次都坐在最后一排忙自己的事。心想,这种事怎么会轮到我头上?”
她拿起桌上的灭火器:“直到我真的需要这些知识的那天,我才后悔莫及——不是因为没有学过,而是因为我曾经学过却从未放在心上。”
王教官默默退到一旁,向李燕点头示意。
“我们电力院每天接触高压电、变电设备、电缆井,”李燕的语气突然变得犀利,“谁敢保证自己工位上那个用了五年的电热水壶绝对安全?谁检查过实验室插线板是不是已经超负荷?谁能说办公楼夜班后所有设备都断电了?”
几个技术员交换了一下眼神,有人不自觉地调整了坐姿。
“我不是消防专家,但我是一个幸存者。”李燕的声音再次柔和下来,“幸存者有一个责任——就是告诉那些觉得火灾很遥远的人们,它其实有多近。”
她回到座位,会议室内一片寂静,然后响起了零星的掌声,很快变得热烈而持久。
王教官重新站回讲台:“感谢李燕同志的分享。正如她所说,消防知识不是用来应付检查的,而是关键时刻救命的。下面我来讲讲电气火灾的预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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