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院老同事劝我:“风光电站并网?先把保护系统做到万无一失,否则一旦电网波动,整个区域都可能停电。”
我嗤之以鼻,认为他们被传统思维束缚。直到首场风暴来袭,保护系统误动导致电网震荡,我才连夜跪求被开除的老专家出山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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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几乎凝成实质,呛得人喉咙发痒。新能源部的项目评审会,从来都不是温吞水。此刻,围绕着我主导设计的“朔风”百万千瓦级风电基地的并网方案,争论正走向白热化。
“李工,你的方案,胆子太大,步子迈得也太快了。”说话的是刘工,院里搞了三十年电网接入的老法师,手指间夹着的烟灰颤巍巍积了老长,“风光电站并网,尤其是这种集中式的巨无霸,看起来风光,实则是电网里的刺头。它的波动性、间歇性,是天生的。你不先把保护系统这个‘安全阀’做到万无一失,层层设防,一旦,我是说一旦,电网有个什么大的波动,它非但扛不住,还可能被第一个甩掉负载,甚至引发连锁反应,到时候,就不是你一个风电场停机的事儿了,整个区域电网都可能被拖垮,那是要大面积停电的!”
他把“大面积停电”几个字咬得很重,像锤子砸在桌面上。周围几个老资历的同事微微颔首,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忧虑。
我年轻,刚提了部门副职,正是锐气十足的时候,“朔风”项目是我一手推动的标杆,院里上下都盯着,指望它打响我们新能源部彻底摆脱辅助角色、独立担当大型工程的第一枪。并网时间节点是死命令,上面压得紧。
我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但里面的硬刺还是露了出来:“刘工,各位老师的担心我理解。但时代不同了,我们不能总用老眼光看新问题。传统的保护思路,层层叠叠的冗余,成本高昂不说,反应逻辑也未必适应新能源的特性。我们采用了最新的算法,预测精度提升了百分之三十,快速响应技术也今非昔比。不能因为怕噎着就不吃饭啊。电网的韧性,不也是在应对新挑战中一步步建立起来的吗?”
我看到刘工脸上的皱纹更深了,那是一种混合着无奈和失望的表情。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我抢先一步,用更坚定的语气说:“风险可控。技术方案经过了多次仿真验证。我认为,我们应该相信自己的技术,相信数据。如果因为可能的、概率极低的风险,就拖延并网,耽误了清洁能源替代的进程,这个责任,我们谁负得起?”
会场静了一下。我目光扫过,几个原本想附和刘工的年轻工程师低下了头。刘工最终没再说话,只是把烟蒂狠狠摁灭在几乎堆满的烟灰缸里,那动作里透着一种无力回天的疲惫。
后来,听说刘工因为“身体原因”提前内退了。送别宴我没去,觉得那场面尴尬,无非是一群老人物抱团唏嘘,感慨时代的车轮碾过,不留情面。我心里甚至有一丝轻快,阻碍少了,项目推进得更顺了。
“朔风”风电场如期并网。成千上万台白色风机矗立在广袤的戈壁上,巨大的叶片在西北旷野的风中缓缓旋转,将无形的风能转化成强大的电流,汇入纵横交错的电网,输送到遥远的城市和工厂。站在集控中心的大屏幕前,看着代表发电功率的曲线稳步攀升,我心里充满了自豪。看,成功了。那些保守的论调,在实打实的业绩面前,显得多么苍白。
直到那场预报中强度空前的风暴来袭。
起初只是风速异常攀升,功率曲线陡然拉高,超出了预测模型的上限。集控中心的警报声第一次响起时,我还能保持镇定,下令按照预案调整叶片角度,限制功率。但风太野了,裹挟着沙石,敲打着一切。紧接着,电网侧一个意料之外的扰动发生了,可能是远处一条线路因恶劣天气跳闸,可能是某个负荷中心突降——在复杂的电网中,这种波动本不罕见。
就在那一刻,我们为“朔风”设计的、我认为足够“智能”和“精简”的保护系统,做出了它最“忠实”也是最致命的判断。
屏幕上,代表风机脱网的红色标记,从一个,到一片,再到燎原之势,疯狂闪烁、蔓延!不是缓慢切除,而是几乎在毫秒级别内,大规模、无差别的甩负荷!仿佛一个被轻轻触碰就惊声尖叫、并挥拳打向周围所有人的疯子。
“保护误动!系统震荡!”操作员的声音变了调。
电网的频率曲线,像断了线的风筝,猛地向下栽去,剧烈地抖动起来。屏幕上原本平稳运行的潮流图,瞬间变得混乱不堪,多条线路功率方向逆转、越限报警刺耳地响起。我们这边风机疯狂脱网造成的功率缺额,像在平静的水面投下巨石,引发的震荡波纹急速扩散出去,冲击着整个区域的电网稳定。
“切负荷了!隔壁市报告紧急拉闸限电!”
“稳住!快,启动备用……该死,备用跟不上掉下去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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