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型涡轮机群产生的次声波如同无形的利刃,悄然改变了迁徙鸟类的神经系统,导致它们不再遵循季节规律,开始疯狂撞击城市建筑,形成恐怖的“鸟雨”,而人类科学家最初对此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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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无止境的风掠过“风暴脊”,这片高原被上帝遗忘,只留下永恒的气流呼啸。李丹站在七号监测塔顶,凛风撕扯着她的防护服,发出猎猎声响。脚下,数百座白色的巨型风力发电机组成一片钢铁森林,叶片以一种近乎残忍的平稳划破灰蒙蒙的天空。这里是国家能源战略的骄傲——“风神”计划的核心基地,每年为数个遥远的负荷中心城市输送着巨量的清洁电力。
也是她博士毕业后的第一个,也是最艰苦的一个岗位。
耳机里传来基地控制中心枯燥的数据播报,电压稳定,输出功率接近峰值。一切看起来完美。但她眉头紧锁,盯着手中平板屏幕上另一组数据——异常环境次声波频谱图。那上面,一条代表低频振动的曲线,在风机集群启动至满负荷后,总会悄然爬升,固执地停留在某个远超自然背景值的区间。像一声低沉、永不消散的叹息,缠绕在这片风之国度。
“次声波强度,持续超出安全阈值百分之三点七。”她在心里默念,指尖冰凉。报告已经提交过三次,回复总是千篇一律:“‘风神’机组运行一切正常,输出电能质量优良。所指出的次声波频率低于人耳感知范围,且目前无国际标准明确其环境风险。请专注于本职监测工作。”
无风险?李丹抬眼望向那片巍峨旋转的钢铁巨臂。每一次沉重的转动,都搅动着空气,产生那看不见的波纹。它们不像噪音那样刺耳,却更可怕,能穿透岩石,穿透血肉,无声无息地渗透。基地里一些老员工偶尔会开玩笑,说待久了总觉得心里闷得慌,晚上睡不踏实。真的只是玩笑吗?
她调出最近一周的鸟类监测记录。基地边缘设置的几个观察点,原本是为了记录可能受影响的鸟类活动,数据一直很稀疏。但这几天,记录变得有些奇怪。几种本应在这个时节向南迁徙的候鸟,零星出现在监测画面里,行为显得……迟钝,甚至混乱。有两次,摄像头捕捉到黑影直直撞上防护网的样子,不像觅食,更像迷失。
巧合吗?她不敢确定。高原的生态系统本就脆弱敏感,任何细微的扰动都可能被放大。
直到那个傍晚。
深秋的夕阳像一枚冷却的铜钉,砸在遥远的地平线上。李丹刚结束塔台的巡检,正准备返回生活区。突然,一阵极其密集的扑翅声和尖鸣从远方传来,不是一只两只,而是一群,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狂躁。她猛地抬头,举起望远镜。
是斑头雁。一群本该在数百公里外,沿着固定路线南飞的斑头雁。它们此刻却像一群无头苍蝇,在风机阵列的边缘上空疯狂盘旋、俯冲、拉升,队形散乱不堪。它们不再优雅地排成人字,而是互相冲撞,发出凄厉的鸣叫,仿佛陷入了某种集体癫狂。有几只甚至不顾一切地冲向缓慢旋转的巨大叶片,在最后一刻才险险避开,羽毛纷飞。
李丹的心脏骤然缩紧。她下意识地看向手中的次声波监测仪,屏幕上的数值,正伴随着风机功率的微调,微微跳动着,与那群鸟的疯狂舞步,隐隐契合。
一个冰冷刺骨的猜想,如同高原的寒风,瞬间穿透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几乎是冲回办公室,手指颤抖着打开电脑,调出所有相关的环境数据和鸟类观测记录,开始疯狂地交叉比对、分析。夜色深沉,窗外只有风机的巨大阴影和永恒的风声。当初步的分析结果在屏幕上显现时,她感到一阵眩晕。
相关性显着。
她立刻起草了一份紧急报告,附上了详细的数据分析和那段拍摄到的斑头雁异常视频。这一次,她的措辞前所未有的严厉,明确指出“风神”项目产生的特定频率次声波,可能对迁徙鸟类的神经系统造成不可逆的干扰,强烈建议立即成立专家组进行深入调查,并考虑调整风机运行策略。
邮件发送出去。石沉大海。
几天后,一份来自上级部门的、措辞冷淡的回复抵达。“已阅。数据相关性不等于因果性。候鸟迁徙路径受多种自然及人为因素影响,异常现象需更多证据支撑。‘风神’项目关系国家能源安全与社会经济发展大局,任何运行调整需经过严格论证与审批。请继续观察,勿做过度解读。”
“勿做过度解读”。李丹盯着那几个字,感觉它们像冰锥一样扎进眼里。她仿佛能看到城市里灯火通明的景象,那些依靠这里输送的电力运转的工厂、商场、千家万户。这庞大的需求,像一头无声的巨兽,吞噬着一切质疑的声音。
她不甘心,又尝试联系了几位知名的鸟类学和环境生态学专家。回应者寥寥,即便有兴趣的,在了解到项目背景和规模后,也大多表示“需要谨慎研究”、“爱莫能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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