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的阴云如同沉甸甸的铅块,压在每一个梁山泊成员的心头。往日里充斥着操练呼喝与豪迈笑声的聚义厅前广场,如今更多了几分肃杀与匆忙。
工匠坊里日夜不停地传来打造兵甲、修缮船只的叮当声;水寨之中,阮氏兄弟领着水军弟兄操练新的阵法,快船如梭,在港汊间穿梭演练;步军营寨里,杀声震天,武松虽不擅言辞,但他以身作则,将一身搏杀技巧毫无保留地传授给麾下儿郎,更是亲自督导布置绊马索、挖掘陷坑、架设拒马,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完美。
潘金莲几乎见不到武松的面。武松每日天不亮便出精舍,直至深夜才带着一身尘土与疲惫归来,有时甚至和衣倒在榻上便沉沉睡去,连她备好的饭食都顾不上吃。看着他日渐消瘦却愈发锐利的侧脸,潘金莲心疼不已,却不敢多言,只能将所有的担忧化作更细致的照料,将精舍收拾得一尘不染,饭菜始终温在灶上,换洗衣物浆洗得干干净净。
这日午后,她正坐在窗边缝补武松一件磨破了肩头的战袄,忽听得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与喧哗,其间夹杂着“马军弟兄吃亏了”、“连环马厉害”等只言片语。她的心猛地一沉,针尖险些刺破手指。
果然,不久后便有消息传来,卢俊义与董平率领马军前去哨探,试图骚扰敌军先锋营地,却遭遇了呼延灼的连环马军。那铁甲连环马冲锋起来如同一堵移动的钢铁城墙,箭矢难伤,梁山马军初次接战,不明就里,吃了小亏,折损了数十骑,幸得卢俊义与董平武艺高强,奋力断后,方才勉强脱身。
山寨内的气氛更加凝重。连环马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扼住了众人的咽喉。聚义厅内灯火通明,核心头领们连夜商议,却一时也找不到破解这钢铁洪流的良策。
潘金莲在精舍内坐立难安,听着远处聚义厅隐约传来的争论声,心绪纷乱。她知道自己一介女流,不懂军国大事,更不该妄议。可看着武松连日来的辛劳,感受着山寨中弥漫的压抑,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她,想要做点什么。
她忽然想起前世一些模糊的、零碎的、属于那个不幸的潘金莲的记忆碎片。在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中,她曾偶然听闻西门庆与某些三教九流的人物交谈,提及过一些奇技淫巧,其中似乎就有……关于“火”的运用?好像有一种叫做“猛火油”或者“石漆”的东西,极易燃烧,水泼不灭……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微弱闪电,让她心头一跳。连环马浑身铁甲,刀枪难入,但……怕不怕火?
这个想法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心脏怦怦直跳。她紧紧攥住了手中的布料,指节发白。说出来?不说?说出来,会不会惹人耻笑,认为她妇人之见,异想天开?甚至给武松带来麻烦?可若不说,眼看大军压境,梁山危在旦夕,武松他……
就在她内心激烈挣扎之际,武松拖着疲惫的步伐回来了。他脸色阴沉,眉头紧锁,显然是为连环马之事忧心。他径直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冷水,从头浇下,试图浇灭心头的焦躁。
潘金莲连忙拿起干布巾走过去,递给他,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和紧抿的嘴唇,终于鼓起了勇气,声音轻颤地开口:“叔叔……”
“嗯?”武松接过布巾,胡乱擦着脸,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我……我方才听人说,那连环马很是厉害,刀枪不入……”潘金莲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
武松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烦躁,但看到她忐忑不安的眼神,还是耐着性子道:“军国大事,你不必操心。我自有分寸。”
“不是的,叔叔,”潘金莲连忙摇头,声音更急了些,“我只是……只是忽然想起,以前似乎听人提起过,有种叫‘猛火油’或‘石漆’的东西,极易点燃,水泼不灭……不知,不知能否用来对付那些铁甲马?”
她说完,立刻低下头,不敢看武松的表情,仿佛等待审判。
武松擦脸的动作彻底停住了。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紧紧盯住潘金莲:“猛火油?石漆?你说清楚!”
他的眼神太过锐利,潘金莲被他看得心慌,但还是努力回忆着那些模糊的碎片:“我……我也记不真切了,好像……是从西域传来的,黑黢黢的,像油一样,一点就着,很难扑灭……以前有些富贵人家,用它来夜里照明,叫做‘火油’……”
武松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神却越来越亮。火攻!对啊,铁甲不怕刀枪,但定然怕火!若是能找到这种极易燃烧、难以扑灭的火油,制成火罐、火箭,专攻连环马的马腿、马腹,那些披甲的战马一旦受惊起火,阵势必乱!
他猛地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脑中飞速盘算。他也曾听江湖朋友提起过,西北苦寒之地,似乎有产出这种东西,只是中原少见。
“此事你还与谁提起过?”武松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看着潘金莲。
潘金莲连忙摇头:“没,没有!金莲只是……只是胡思乱想,怕说出来贻笑大方,惹叔叔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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