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的余烬尚未完全冷却,聚义厅内却已燃起了新的、更为炽烈和危险的火焰。那卷被武松怼回的明黄绢帛,如同一个冷笑话,令每一位头领且忧且喜。
宋江瘫坐在虎皮交椅上,面如死灰,往日的从容与气度荡然无存。他苦心经营,甚至不惜一定程度上默许、纵容了内部对潘金莲的构陷(虽未亲自出手,但默许即是纵容),所期盼的招安正名之路,竟以如此羞辱性的方式被堵死。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和茫然。
吴用站在他身侧,羽扇也忘了摇动,眉头蹙成了一个疙瘩。他算尽了人心,却没能算准朝廷的傲慢与歹毒。这道圣旨,打乱了他所有的布局。
而与他们的颓丧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主战派几乎要掀翻屋顶的激昂。
“哥哥!还犹豫什么?!”鲁智深声若巨雷,禅杖顿地咚咚作响,“朝廷根本没把俺们当人看!与其跪着死,不如站着生!洒家愿为先锋,先杀去那济州府,取了那狗官的鸟头!”
“对!杀出去!”
“跟狗朝廷拼了!”
刘唐、阮小七、李逵等纷纷怒吼,群情汹涌。
武松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咆哮,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如同两把出鞘的寒刀,扫过厅内每一个人的脸,最后定格在宋江身上。他没有说话,但那沉默中蕴含的力量,比任何呐喊都更具压迫感。是他,亲手撕碎了那虚伪的“恩典”,将梁山逼到了必须做出终极抉择的十字路口。
林冲缓缓起身,他依旧沉默,但那双曾经充满绝望和压抑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涅盘的火焰。他看向宋江,声音嘶哑却清晰:“哥哥,路,已经断了。”
这一句话,如同最后的判决,让宋江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厅内的气氛诡异得近乎凝固,——招安派的头领们,如卢俊义、关胜等人,脸色也极为难看。他们渴望回归体制,但绝不是以这种如同猪狗般被宰割的方式。圣旨的苛刻,也触及了他们的底线。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几分刻意的忧惧:“公明哥哥,军师,诸位兄弟!”说话的是刚刚受过杖责、降为普通头目的蒋敬。
他捂着依旧疼痛的臀部,一脸“忧国忧民”的表情,“抗旨不尊,形同造反!朝廷定然震怒,大军不日即至!我等……我等岂能以卵击石?不如……不如再派使者,卑辞厚礼,恳求朝廷收回成命,哪怕……哪怕条件再苛刻些,也总好过满门抄斩啊!”
他这番话,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激起了主战派更大的怒火。
“蒋敬!你这贪生怕死的撮鸟!”李逵哇呀呀大叫,提着板斧就要冲过去,“俺先劈了你!”
“铁牛住手!”吴用急忙喝止,但眼神也冷冷地扫了蒋敬一眼。他心中雪亮,蒋敬此言,看似为山寨着想,实则是想重新搅动招安的浑水,甚至可能另有所图。钱通虽死,但其背后的势力,显然并未完全放弃。
武松猛地踏前一步,目光如电,直刺蒋敬:“蒋敬!你口口声声怕朝廷大军,难道我梁山弟兄的刀锋,就砍不得人吗?还是说……你另有效忠之主,巴不得我等引颈就戮?!”
他这话问得极其尖锐,几乎是指着鼻子质问蒋敬是内奸。厅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蒋敬身上。
蒋敬脸色瞬间惨白,冷汗涔涔而下,结结巴巴道:“武……武松兄弟!你……你血口喷人!我蒋敬对梁山,对公明哥哥,忠心耿耿……”
“忠心?”武松冷笑一声,不再看他,转而面向所有头领,声音洪亮,传遍聚义厅,“诸位兄弟!朝廷无道,奸佞当权!今日这道圣旨,便是明证!他们视我等如草芥,如猪狗!跪着求生,唯有死路一条!站着反抗,尚有一线生机!我武松在此立誓,愿与诸位兄弟同生共死,守护梁山,对抗朝廷,至死方休!若有贪生怕死、心怀异志者,犹如此案!”
话音未落,他手中朴刀化作一道寒光,猛地劈在身旁一张硬木茶几上!
“咔嚓!”一声巨响,厚重的木茶几应声被劈为两半,木屑纷飞!
这一刀,劈碎的不仅是木案,更是许多人心中残存的犹豫和幻想!
“誓死追随武松哥哥!”
“对抗朝廷,守护梁山!”
鲁智深、林冲、三阮、刘唐、李逵……所有主战派头领齐声怒吼,声浪几乎要掀翻聚义厅的屋顶,甚至连一些原本中立或偏向招安的头领,在武松这决绝的气势和朝廷的逼迫下,也不由得热血上涌,跟着呼喊起来。
大势,已不可逆转地倒向了主战一方。
宋江看着眼前群情激昂的场面,看着武松那如同战神般挺立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这个“寨主”的权威,在武松这石破天惊的一刀和众兄弟的怒吼中,已经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和动摇。梁山,不再是那个他可以完全掌控、一心谋求招安的梁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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