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
他刚转开脸不到片刻,身后就传来了预料之中哭诉声。
“你……你这个白眼狼!呜呜……”
清欢的眼泪说来就来,比溪水还要迅疾,她用力抓住岁安胸前的衣服,将脸埋进去,哭声闷闷地传来。
“……还叫我不要管你……把我……把我丢在那里就走了。
你知道我多害怕吗……”
她开始细数他刚才的“罪状”,哭得伤心欲绝。
岁安低下头,看着怀里这个再次变回哭包的清欢,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一方面,他确实是松了口气。
她能哭出来,说明她已经从那个危险的解离状态中彻底恢复了。
但另一方面,一股想要抓狂的冲动也随之涌上。
这熟悉的无理取闹,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情绪转换,这永远围绕着“你不在乎我”、“你要抛弃我”为核心的指控……又开始了!
他甚至开始有点想念刚才那个虽然空洞、但至少安静的清欢了。
至少那个时候,她不会用眼泪和指责来消耗他刚刚建立起的一点耐心。
清欢哭诉了半天,发现岁安只是沉默地着,既没有像之前那样呵斥,也没有出言安抚。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恰好对上他复杂难言的眼神。
这眼神让她愣了一下,随即刚才他温柔抱着自己、低声安抚、甚至那个阳光笑容的画面,猛地闯回了脑海。
她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又红了几分,心里泛起一丝甜意和羞涩,但更多的还是被“抛弃”的委屈和后怕。
她抽噎着,用哭得红彤彤的眼睛望着岁安:
“你是不是非得我那样……像刚才那样……才肯对我好吗?”
他只能沉默地,更紧地抱住了她,用行动代替无法说出口的回答。而这沉默,在清欢看来,无疑又是一次默认和伤害。
岁安自是懒得的跟她讲道理,抱了抱她后,又拉着她回去了。
夜色渐浓,山风带着凉意吹拂过院落。
苏绣娘坐在屋檐下,就着屋里透出的微弱灯光做着绣活,心思却飘向了远处。
直到听到院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才抬起头。
是岁安牵着清欢回来了。
清欢的眼睛还红肿着,像两颗熟透的桃子,但神情明显松快了许多,不再是那种令人心惊的偏执和空洞。
她微微低着头,任由岁安牵着手,像个做错事被领回家的孩子。
苏绣娘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心里松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针线,对着清欢打趣道:
“哟,回来了?看看你这眼睛肿的。”
她摇了摇头,目光转向岁安,语气带着几分感慨:
“清欢啊,你这倔驴性子,也还得是岁安性子好,能忍得了你。
这要是换了别人,谁能受得了你这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作的劲头?”
她这话半是玩笑,半是真心。
她是看着岁安如何一次次被清欢逼到极限的。
清欢闻言,嘟了嘟嘴唇,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但还是嘴硬地小声反驳:
“我……我那是为了岁安好……”
正在水缸边舀水准备洗碗的岁安,听到她这话,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他只是沉默地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哗哗的水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或许,是刚才溪边的脆弱依偎,让他舍不得与她争辩。
清欢见岁安没反应,目光又黏在了他的背影上,脚下不由自主地就想往他那边挪。
苏绣娘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按坐在自己旁边的凳子上,将一副绣绷塞到她手里。
“来来来,别去打扰岁安干活了。
陪师父绣会儿花,静静心。”
苏绣娘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
清欢有些不情愿地接过绣绷,但指尖触碰到光滑的丝线和熟悉的绷架,那种日积月累形成的肌肉记忆还是让她慢慢安静了下来。
她低下头,开始穿针引线,动作依旧有些迟缓,带着情绪宣泄后的无力感。
苏绣娘也拿起自己的绣活,两人就着屋檐下昏黄的灯光,默默地刺绣。
空气中只剩下针线穿过绸缎的细微“沙沙”声。
绣了一会儿,苏绣娘的注意力渐渐被清欢手下逐渐成型的图案吸引。
那是一只展翅的仙鹤,针脚细密均匀得惊人,羽毛的层次感、鹤眼的灵动,都处理得恰到好处,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韵。
苏绣娘自己是此道高手,一眼就看出,清欢的技艺,确确实实已经超过了自己这个师父。
她心中既感到骄傲,又涌起一股复杂的惋惜。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看着清欢专注的侧脸,斟酌了一下语气,尽量平和地开口:
“欢儿,你的手艺……是真的好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她先给予了肯定,然后才引入正题:
“岁安前几天跟我提过一嘴,说之前……就有人看中你的手艺,推荐你去系统学习?”
清欢穿针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只是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苏绣娘继续说着,语气带着鼓励:
“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啊!
要是能去正经的绣坊或者工艺美术院校深造几年,凭你的天赋和底子,将来肯定大有可为。
那就不用像现在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接些杂工活,埋没了你这身本事。”
她这话既是劝清欢,同时也在暗示岁安的处境。
然而,清欢依旧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丝线,仿佛苏绣娘说的是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苏绣娘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她皱了皱眉,试探着,将话挑得更明了一些:
“欢儿,你告诉师父,你是不是……压根就不想离开这儿?”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捅破了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清欢捻着丝线的手指彻底僵住了。
她终于抬起头,看向苏绣娘,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委屈,而是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决:
“嗯。”
一个简单的音节,却重若千钧。
她承认了。
她根本不想离开这座深山,不想离开这间木屋,不想离开这种看似清贫、却能将岁安牢牢圈定在她视线范围内的生活。
外面的世界,意味着未知,意味着风险,意味着可能有更多像“林溪”那样的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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