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的风已经带了暖意,吹得百货商店门口的老槐树枝芽冒了绿,也吹得店里的棉门帘不用再紧紧裹着。陈清清早上到店时,刚推开那扇磨得发亮的木门,就看见供销社的送货员老周正把两个印着 “青石镇食品厂” 的纸箱往副食品柜台边搬,箱角还沾着点路上的泥,却透着新鲜劲儿。
“清清早啊!” 老周直起身,擦了擦额角的汗,手里还攥着张送货单,“厂里新出的奶油饼干,刚从县城拉来的,给你们店留了两箱,热乎着呢!” 他说着,指了指纸箱上的标签,红底黑字印着 “奶油夹心饼干”,下面还画了个小小的奶罐,看着就招人喜欢。
陈清清赶紧走过去搭手,指尖碰到纸箱,还带着点仓库里的阴凉。“可把您盼来了!” 她笑着接过送货单,从柜台下拿出支钢笔,笔尖顿了顿才写上名字 —— 钢笔是路修源去年用攒了三个月的津贴买的,英雄牌的,笔帽上还刻着朵小小的兰,她平时舍不得用,只在签单子时拿出来。“前阵子总有人问有没有新饼干,这下可好了。”
老周帮着把纸箱放在柜台后的小推车上,又拍了拍箱盖:“这饼干是厂里新改良的配方,加了真奶油,比以前的葱油饼干还香,你一会儿尝尝就知道了。我还得去下一家送货,先走了啊!” 说着,他拎起空扁担,脚步轻快地出了店,木门 “吱呀” 一声晃了晃,带进来阵槐花香。
陈清清蹲下身,小心地拆开纸箱上的麻绳 —— 绳子是新搓的,勒得手指有点痒,她慢慢解着,怕把纸箱扯破。箱里的饼干用浅黄的油纸包着,一包包码得整整齐齐,每包足有半斤重,油纸角上还印着个小小的 “福” 字,是食品厂特意印的,讨个吉利。她拿起一包,油纸摸起来糙糙的,却能闻到里面透出来的奶油香,淡淡的,不冲鼻,像春日里刚化的奶糖。
“这新饼干看着就好。” 旁边布匹柜台的王大姐凑过来,手里还拿着卷刚扯好的花布,“我家妞妞前儿还跟我要饼干呢,说同学有个奶油的,香得很。这下好了,等会儿我买两包回去,让她也高兴高兴。”
陈清清笑着点头:“您放心,这饼干是新做的,肯定新鲜。我先拆开尝尝,看看口感怎么样,要是好,您再买。” 她心里想着,得先确认饼干的味道和脆度,要是太硬,怕牙口不好的老人咬不动;太甜了,又怕小孩吃多了腻,做生意就得这么细,路修源总说 “把顾客当自家人才放心”,她一直记着。
她从柜台下拿出把小剪刀,沿着油纸包的折痕轻轻剪开,动作慢得像怕碰碎里面的饼干。油纸一打开,浓郁的奶油香就漫了出来,比刚才更清晰,混着面粉的麦香,飘得满店都是。里面的饼干是正方形的,边缘齐整,上面还压着细细的花纹,中间夹着层浅黄的奶油,像块小小的奶冻,看着就软乎乎的。
陈清清捏起一块,指尖能感觉到饼干的酥脆,生怕一使劲就捏碎了。她刚想咬一口,就听见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 是路修源来了,他早上先去部队交接了班,比平时晚来会儿,手里还拎着个布包,里面装着刚从巷口买的热豆浆。
“新饼干到了?” 路修源走进来,把布包放在柜台上,目光先落在陈清清手里的饼干上,嘴角弯了弯,“闻着挺香,尝了吗?” 他的袖口还卷着,露出手腕上那只旧手表,表盘上的玻璃有点花,却走得准,是去年修表师傅特意给调的。
“正想尝呢,你来了正好,一起尝尝。” 陈清清笑着把手里的饼干递过去一半,“你先尝,看看怎么样。” 她知道路修源的口味,不喜欢太甜的,要是他觉得合适,那大多数顾客肯定也能接受。
路修源接过饼干,没立刻吃,先放在鼻尖闻了闻,眼睛亮了亮:“有点像我以前在部队吃的压缩饼干,却比那个香多了。” 他轻轻咬了一口,饼干在嘴里发出 “咔嚓” 的脆响,奶油的甜香立刻散开,不齁不腻,还带着点奶味的醇,咽下去后嘴里还留着香。“好吃,比以前的葱油饼干软和,老人小孩都能吃。”
陈清清听他这么说,才放心地咬了口手里的另一半。饼干确实脆得刚好,牙齿碰下去不用太使劲,奶油夹心不会流出来,却能把香味裹满整个口腔,比她去年过年时吃到的硬糖还甜,却甜得清爽。她吃得慢,细细品着,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来 —— 这饼干肯定好卖,说不定过两天就得再跟食品厂订。
陈清清想再拿一块仔细看看包装上的生产日期,手刚碰到油纸包,指尖不小心勾到了包角,里面的两块饼干 “哗啦” 一声滑了出来,落在柜台上,其中一块还滚到了地上,摔成了三四片碎渣,浅黄的饼干屑散在水磨石地面上,像撒了把碎金。
“哎呀!” 她低呼一声,下意识地就想弯腰去捡 —— 店里的地面她每天都擦得干干净净,连灰尘都少见,现在落了饼干渣,要是被顾客看到,总觉得不体面。而且这是新到的饼干,碎了多可惜,她想着捡起来吹吹灰,自己吃了也不浪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