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 年的冬月初八,军区家属区的清晨裹着层冷雾。风卷着碎雪沫子打在木窗上,“沙沙” 响,像撒了把细盐。陈清清天不亮就醒了,不是因为冷,是惦记着便利店后院的冬储菜 —— 昨天后勤送来了两车白菜和萝卜,还有五十箱战备罐头,她得赶在开店前把白菜码进地窖,萝卜用稻草裹好,罐头按保质期排进货架最下层。
她披上路修源给她织的浅灰毛衣 —— 针脚有点歪,是去年冬天路修源在训练间隙织的,他说 “部队发的毛线,我学着织,虽不好看,却暖和”—— 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客厅墙上挂着本老式手撕日历,纸页已经泛黄,最后撕到的一页停在 “冬月初七”,边角还卷着,是她昨天忙到忘了撕。她盯着日历愣了愣,脑子里过了遍日子,才恍惚想起 “明天好像是自己生日”,可转念又被地窖的白菜勾走了神 —— 要是今天不码好,冻坏了就可惜了,毕竟冬天的青菜金贵,战友们和家属们都等着买。
便利店的门一打开,冷雾就涌了进来,带着股雪后特有的清冽味。陈清清先去后院看菜,白菜还裹着沾泥的外叶,萝卜带着新鲜的根须,堆在墙角像两座小山。她挽起袖子,先把白菜外层的脏叶剥掉,露出里面嫩白的菜心,再一棵棵码进地窖 —— 地窖是路修源去年秋天帮她挖的,四壁糊了水泥,还垫了层稻草,能保白菜不冻坏。码到第三排时,她的手已经冻得发红,指尖僵得捏不住白菜,只能哈着气搓搓手,再接着干。
“清清,我来帮你!” 隔壁的王嫂挎着布兜路过,看见她一个人忙活,赶紧放下布兜过来搭手。王嫂的手也冻得通红,指关节上还有道小伤口,是昨天给孩子缝棉袄扎的。“你说你,这么多菜,怎么不叫修源帮忙?” 王嫂一边码白菜一边说,“他昨天训练回来,还问我你最近累不累,让我多来看看你。”
陈清清笑了笑,把一颗特别大的白菜递给王嫂:“他训练忙,我这点活不算啥。对了王嫂,你家的白菜够吃吗?不够我给你留几颗。” 王嫂摆摆手:“够了够了,老张昨天从服务社买了十斤,够吃到过年了。” 两人聊着天,不知不觉就把白菜码完了,萝卜也用稻草裹好放进了储物间,只剩下那五十箱战备罐头没整理。
回到店里,陈清清刚把罐头箱搬到货架旁,就听见熟悉的军靴声 —— 是路修源训练回来了。他穿着橄榄绿的作训服,肩上沾了点雪沫,军帽上的红星徽章还闪着光。“怎么不多睡会儿?” 路修源走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这么冰,怎么不戴手套?” 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毛线手套,是军绿色的,上面绣着个小小的 “路” 字 —— 是陈清清去年给他织的,他一直没舍得戴。
“戴手套干活不方便。” 陈清清接过手套,套在手上,暖意在指尖蔓延开来。路修源没再说什么,只是弯腰帮她搬罐头箱,一箱罐头二十斤,他搬起来却很轻松,只是额角还是冒了汗。“我跟政委请假了,明天陪你。” 他一边把罐头按保质期排好,一边说,语气很平淡,像在说件平常事。
陈清清愣了愣:“请假干啥?你训练那么忙。” 路修源抬头看她,眼里藏着点笑意:“明天有件事,得陪你一起做。” 他没说是什么事,陈清清也没多问 —— 她知道路修源不轻易请假,肯定是重要的事,却没往自己生日上想,只当是军区有什么家属活动。
其实路修源早在三个月前就记着这个日子了。他的训练笔记封面是部队发的硬壳纸,上面印着 “提高警惕,保卫祖国”,第一页除了写着 11 月的训练计划,还用红笔圈着 “冬月初八”,旁边写着 “清清生日,要准备惊喜”,下面还列着一串清单:红绸子(市区供销社,需布票)、彩纸(宣传科战友)、蛋糕(向阳蛋糕店,托老李带)、红烧肉(学王班长做法)、糖醋鱼(买新鲜鲫鱼,需鱼票)。
为了这一天,路修源提前一周就去找政委请假。政委的办公室在军区办公楼二楼,窗台上摆着盆仙人掌,是家属送的。“路连长,你这可是今年第一次请假啊。” 政委笑着从抽屉里拿出请假条,“是不是给清清过生日?” 路修源愣了愣,才想起上次跟政委聊天,提过一次陈清清的生日在冬天。“是,她最近忙便利店,累得连日历都忘了撕。” 路修源有点不好意思,耳尖红了。
政委拿起笔,在请假条上签了字,递给他:“该请假就请假,家属跟着咱们当兵的,不容易。好好陪她,要是需要帮忙,跟我说 —— 炊事班王班长的红烧肉做得好,你可以请教他;蛋糕店要是不好买,我让通讯员帮你跑一趟。” 路修源谢过政委,心里暖烘烘的 —— 在这个军区,战友和家属们就像一家人,总在不经意间互相惦记。
生日前一天晚上,陈清清忙到十点才睡,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连路修源什么时候起的床都不知道。路修源等她睡熟了,才轻手轻脚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木箱子 —— 这是部队淘汰的弹药箱,他刷了层浅棕色的漆,上面还贴了张陈清清绣的小雏菊布贴,用来装给她准备的生日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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