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大唐帝国的权力中枢。今日的朝会,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鎏金柱下,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紫袍绯衣,济济一堂,但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独自立于丹墀之下的那道身影上——越王李贞。
他依旧穿着亲王朝服,身姿挺拔,面色平静,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置身事外的淡然。
与周遭那些或义愤填膺、或幸灾乐祸、或冷眼旁观的面孔形成了鲜明对比。龙椅上的李治,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
他迫于压力,给了李贞一个“自辩”的机会,但这金殿之上,无异于刀山火海。
风暴由御史台一位姓王的老御史率先掀起。
他手持笏板,出班厉声道:“陛下!越王李贞,身为亲王,罔顾伦理,纳先帝才人,此乃悖逆礼法,动摇国本之大罪!
其行径骇人听闻,士林哗然,百姓窃议,若不严惩,何以正纲纪?何以告慰先帝在天之灵?臣恳请陛下,削其王爵,废为庶人,以儆效尤!”
话音未落,又有几名御史纷纷出列附议,言辞激烈,仿佛李贞犯了十恶不赦之罪。
接着,是礼部的官员,引经据典,从《周礼》讲到《礼记》,将“礼”字反复咀嚼,论证李贞此举如何践踏了千年来的道德准则,如何让皇室蒙羞,如何让天下人耻笑。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攻讦,李贞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直到李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开口:“越王,众卿所言,你有何话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如同利箭般射向他。
李贞不慌不忙,向前一步,对着御座躬身一礼,声音清朗,盖过了殿内残余的嘈杂:“陛下,诸位大人所言,句句引经据典,字字关乎礼法,臣,深感佩服。”
他这开场白,让所有人都是一愣。这是要认罪?
然而李贞话锋陡然一转:“然,臣有一事不明,想请教诸位大人。孔子作《春秋》,微言大义,其所重者,乃‘仁’也,乃‘义’也,乃‘忠’也,乃‘恕’也!
请问王御史,礼法之根本,是为了维系僵化的条文,还是为了彰显仁爱,保全忠良,维护社稷安稳?”
王御史一怔,下意识答道:“自然是后者!但……”
“没有但是!”李贞打断他,声音提高,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武才人,乃已故应国公武士彟之女!应国公追随先帝,开国有功,是为大唐忠良!
其女无辜,因先帝驾崩而遁入空门,青灯古佛,了此残生。陛下仁德,念其忠良之后,不忍其年华虚度,更不忍忠臣之后凄凉终老,故特开恩典,赐婚于臣,使其有所依归!
此乃陛下体恤功臣,彰显皇恩浩荡之仁政!请问诸位,保全忠良之后,使其老有所依,是违了哪条礼法?是失了哪种仁义?!”
他巧妙地将“纳妃”偷换概念为“陛下仁政,优待功臣之后”,将李治摘出来放在“仁德”的制高点上,把自己的行为包装成了执行皇帝仁政的“分忧”之举!
一番话,掷地有声!不少原本中立或对长孙无忌专权不满的官员,眼中露出了思索之色。是啊,如果这是皇帝优待功臣之后的举措,虽然方式惊世骇俗,但动机似乎……说得通?
“强词夺理!”另一名言官跳了出来,脸色涨红,“越王休要混淆视听!武氏乃先帝才人,此乃伦理大防!岂能因‘优待功臣之后’一语轻轻带过?此举将先帝置于何地?将陛下置于何地?!”
李贞看向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带着一丝怜悯和嘲讽:“这位大人,口口声声伦理大防。本王倒要问你,若按你所言,先帝嫔妃皆需守节至死,方合礼法。
那本王请问,长孙司空府上的赵老夫人,似乎是前隋官员之妻吧?长孙司空纳之,是否也违了你说的伦理大防?还有,褚仆射的如夫人,似乎原本是……嗯?”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点出的这两个例子,都是朝中重臣(长孙无忌、褚遂良)家宅中类似的情况,虽然程度不同,但本质都是纳了身份有争议的女子。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言官顿时语塞,脸憋成了猪肝色,指着李贞“你……你……”了半天,却不敢再纠缠“伦理”这个话题,生怕李贞再把其他同僚的隐私抖出来。
李贞乘胜追击,目光转向御座上的李治,语气变得沉痛而恳切:
“陛下!臣之所以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正是因为深知陛下初登大宝,百废待兴,更需要的是稳定,是彰显仁德,是凝聚天下忠臣良将之心!若因区区小节,便让功臣之后在尼庵中凋零,岂不让天下忠义之士心寒?
臣愿为陛下担此恶名,行此‘不情之请’,正是要告诉天下人,陛下不会忘记任何一个有功于大唐的臣子!陛下之仁德,可昭日月!”
他再次把高度提升到了“巩固皇权,凝聚人心”的政治层面,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为了君王、为了社稷不惜牺牲个人声誉的“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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