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宁宫的书房内,灯火通明,窗外夜色浓重如墨。
武媚娘独坐案前,指尖反复摩挲着那份关于关中盐务危机的奏报摘要,眉心紧蹙,往日沉静的眼眸中此刻锐光闪烁,仿佛有惊涛骇浪在其中翻涌。
盐!
这个字在她脑中反复敲击,每一次都带来更深的寒意与更强烈的警觉。
她太清楚盐意味着什么了。
它不是锦上添花的奢侈品,而是百姓生存、军队征战、国家运转的命脉!
盐政一旦崩坏,市井无盐则民怨沸腾,边军无盐则士气溃散,国库无盐税则财源枯竭!
这绝非简单的贪腐或治安问题,这是一把直指大唐心脏的毒刃!
是谁?谁有如此胆量和能量,在帝国京畿之地,操纵如此关乎国本的命脉?奏报中那句“与朝中某些势力有所勾连”如同鬼火般在她眼前跳跃。
长孙家……一个名字几乎瞬间浮上心头。
除了那个盘踞朝堂数十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的庞然大物,还有谁能将手伸得如此之长,如此之深?
他们掌控漕运,影响吏治,如今又将触角伸向了盐利?
他们想做什么?仅仅是为了攫取惊人的财富?
还是想借此扼住朝廷的咽喉,甚至……间接削弱远在并州、正需要大量粮饷支持的李贞?
武媚娘猛地站起身,在铺着厚毯的地上来回踱步,裙裾摆动间带起细微的风声。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和……兴奋感。
对手的强大,反而激起了她骨子里那份不甘示弱、迎难而上的锐气。
后宫倾轧只是小打小闹,若能撬动盐政这块巨石,才是真正能伤及长孙家根本、为国为民立下大功的战场!
“翡翠!”她倏地停步,声音果断。
“奴婢在。”翡翠应声而入。
“立刻去请柳如云小姐,要快,从侧门进来,莫要引人注意。”武媚娘语速极快。
“是。”翡翠毫不迟疑,转身疾步离去。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柳如云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内,她依旧是一身便于夜行的深色衣裙,发髻微湿,带着夜露的寒气,显然接到消息后便立刻赶来。
“娘娘,何事如此紧急?”柳如云压低声音问道,目光扫过武媚娘案头那份显眼的奏报。
武媚娘将奏报推到她面前,手指重重地点在“盐枭猖獗”、“盐税锐减”等字眼上:“如云,我们的对手,把手伸到盐上了。”
柳如云拿起奏报快速浏览,脸色渐渐凝重,她常年经商,对盐业的敏感度比武媚娘只高不低。
“关中盐市……竟已混乱至此?官盐受阻,私盐横行,这背后若无通天的手腕,绝无可能!”
“我怀疑是长孙家。”武媚娘直接点明,“他们在漕运、地方官场势力根深蒂固,操纵盐务,具备一切条件。
如云,我要你动用一切商社的资源和你在长安的人脉,立刻秘密调查长安乃至关中地区的盐市!
我要知道,现在市面上流通的私盐主要来自哪些渠道?最大的盐枭是谁?背后有哪些官员或豪强为其提供庇护?
官盐运输具体在哪些环节被卡住?还有,长安东西两市以及周边州县,盐价几何?与官定盐价相差多少?百姓反应如何?”
她一连串的问题如同疾风骤雨,条理清晰,直指核心。
柳如云眼中闪过震惊,随即化为钦佩与坚决。
她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娘娘放心!盐市虽混杂,但有其规律可循。私盐暴利,必有踪迹。给我三天时间,必给娘娘一个清晰的脉络!”
“小心行事,此事牵涉极大,对手凶残,务必以安全为上。”武媚娘郑重叮嘱。
“明白!”柳如云拱手,转身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
接下来的三天,武媚娘表面如常处理宫务,阅览奏章,内心却如同绷紧的弓弦。
她利用权限,悄悄调阅了户部及少府监近三年有关盐税、盐引的存档录副,越是查阅,越是心惊。
盐税的逐年递减趋势、某些地区盐引发放的异常集中、几次剿匪失败的含糊其辞……种种迹象都指向一个庞大而黑暗的利益网络。
第三日深夜,柳如云再次秘密入宫。她脸色疲惫,眼中却燃烧着灼人的光芒,递上一卷写满密麻字迹的绢帛。
“娘娘,查清楚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愤怒和激动,“长安盐市,七成以上的私盐,皆被一个号称‘渭水龙王’的巨枭掌控!
此人真名无人知晓,行事狠辣诡秘,手下亡命之徒众多,控制着从河东盐池通过渭水输入关中的主要私盐通道。官府数次围剿,皆因消息走漏或遭遇激烈抵抗而失败!”
她顿了顿,声音更沉:“更可怕的是,这‘渭水龙王’与长安各大赌坊、地下钱庄往来密切,其巨额资金流动,最终都若隐若现地指向……
平康坊的一座深宅大院,那宅子的主人,明面上是一位富商,实则……是长孙家一位总管事的妻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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