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宁宫的书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贞那封字迹潦草、透着血与火焦灼气息的密报,如同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武媚娘心头。
突厥围城!粮草将尽!
盐、药奇缺!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在她心口反复切割。
她几乎能想象出李贞在孤城之中,面对强敌环伺、内无粮草的绝境时,是何等的艰难与愤怒。
恐惧与心痛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但她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尖锐的痛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刻,远在长安的她,绝不能慌乱。
她是李贞的妻子,更是他在后方唯一的依靠。他既然将求援信送到了她手中,便是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她。
“燕青,”她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只有微微颤抖的尾音泄露了内心的激荡,“殿下信中所言,你有何看法?消息来源可靠否?并州局势究竟如何?”
燕青依旧单膝跪地,沉声回禀:“回娘娘,密报经由殿下亲卫统领的特殊渠道传来,印鉴暗语无误,绝对可靠。
属下安排在并州附近的‘眼睛’也传回零星消息,证实突厥主力确已包围晋阳,并切断了数条粮道。殿下处境……极其凶险。”
武媚娘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决绝。她转向柳如云,语速快而清晰:“如云,我们的计划必须提前,而且要更大胆!打击盐枭已非首要,筹集粮饷,支援殿下,才是当务之急!”
柳如云神色凝重,重重点头:“娘娘放心!‘东都商社’在长安、洛阳、江淮等地尚有部分存粮和资金可以调动。只是……数量庞大,如何避开长孙家耳目,安全运抵并州,是最大难题。”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武媚娘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做出决断,“翡翠,立刻去清点宫中近两个月节俭用度所省下的银钱,以及本宫的体己,全部取出,交给如云。”
“是!”翡翠毫不犹豫,立刻转身去办。
“如云,”武媚娘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以商社名义,大张旗鼓地在长安、洛阳两市采购一批丝绸、瓷器、茶叶等奢侈品,做出欲往西域贩货的架势,吸引各方注意,尤其是长孙家的眼线。
同时,暗中动用所有可靠渠道,在江淮鱼米之乡,秘密收购粮食、盐巴、药材,特别是金疮药和止血散!要快,要隐秘!”
“明白!虚晃一枪,暗备军资!”柳如云眼中闪过锐光,立刻领会。
“采购到的物资,”武媚娘走到悬挂的巨幅地图前,手指点向黄河水道,“不要走官方漕运,那条线长孙家看得太紧。
走汾水支流,绕道吕梁山,虽然路途艰险,但可避开主要关卡。雇佣可靠的镖局和船帮,许以重利,但必须分批分量,伪装成寻常商队。”
她顿了顿,看向燕青:“燕青,你亲自挑选一批绝对忠诚、身手矫健的弟兄,混入运输队伍,暗中保护。
同时,提前清理路线,确保沿途没有长孙家或突厥的探马哨卡。一旦发现任何可疑迹象,宁可绕远路,甚至暂时隐匿,也绝不能暴露!”
“属下领命!”燕青抱拳,眼中寒光凛冽,“定护粮草周全!”
“还有,”武媚娘沉吟片刻,“殿下信中提及盐药奇缺。盐,我们从江淮采购。药材……如云,你可知长安有哪些药铺,库存充足且背景相对干净,与长孙家牵扯不深的?”
柳如云略一思索,答道:“有!城南‘济世堂’,东家姓吴,是关中老字号,祖传医术,向来只做药材生意,不涉党争,且家中常有子弟在边军效力,或有几分家国情怀。只是……大量采购药材,同样惹眼。”
武媚娘果断道:“那就分头进行!你亲自去一趟济世堂,不必隐瞒,就以商社名义,直言欲采购一批药材运往北地赈济边民,价格可略高于市价,但要求品质上乘,交货要快。
若那吴东家有意为难或走漏风声,便立刻放弃,另寻他处。同时,让下面的人化整为零,从其他小药铺零星收购,汇总起来。”
“明白!”柳如云重重颔首。
命令一条接一条发出,清晰而果决。武媚娘仿佛又回到了在洛阳协助李贞对抗粮荒时的状态,甚至更加冷静、更加锐利。
巨大的压力没有将她压垮,反而激发了她全部的潜能。
她调动着手中一切可以调动的资源——皇后的信任赋予她动用部分宫权的便利、柳如云庞大的商业网络和资金、燕青精锐的潜行力量,甚至自己作为亲王正妃的声望和体己钱……
所有这一切,都被她高效地整合起来,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救援李贞!
接下来的几天,清宁宫表面平静,暗地里却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般高速运转。
翡翠将清点出的金银悄无声息地送到柳如云手中。
柳如云麾下的商队伙计们分批出动,有的在东西两市大肆采购奢侈品,招摇过市;有的则悄然南下,深入江淮产粮区;还有的穿梭于长安各大药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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