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愉快,王爷。”
这几个字从沈月凝齿间挤出,带着血腥气的生涩,却又异常清晰地回荡在阴冷的地牢石窟中。没有温情,没有信任,只有被血仇与残酷现实碾压过后,不得不与魔鬼达成的契约。
萧绝看着她眼中那簇冰冷燃烧的、混合着恨意与决绝的火焰,眸底深处那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片深沉的平静。他没有回应那句“合作愉快”,只是淡淡地移开目光,投向铁笼中再次陷入药物昏睡的沈惊澜。
“记住你现在的眼神。”他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重量,“别让它熄了。”
说罢,他转身,玄色衣摆在地面划开一道冷硬的弧线。“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沈月凝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笼中骨瘦如柴、呼吸微弱的弟弟,将那只装着缓解药的白玉瓷瓶死死攥在手心,仿佛攥着世间唯一的暖源,然后决然转身,跟上了萧绝的脚步。
重回地面,凝辉院内烛火依旧,却仿佛隔了一世。空气里甜腻的熏香此刻闻来令人作呕,如同这华丽牢笼散发出的腐朽气息。
萧绝在院中停下,并未进屋的意思。夜风拂动他额前几缕墨发,月色在他侧脸投下清冷的辉光。
“三件事。”他开门见山,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第一,那本机关图,你继续‘保管’,但未经本王允许,不得翻阅,更不得让第二人知晓其内容。”
沈月凝默然颔首。那册子如今是烫手山芋,也是她手中唯一的、能与各方周旋的筹码。
“第二,”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她,“‘暗雀’与林叙白那边,虚与委蛇,尽可能套取信息,但任何实质性的承诺或行动,必须经由本王。”
这是在画下界限,防止她彻底失控,也是要将她作为鱼饵的价值最大化。
“第三,”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警告的寒意,“沈惊澜还活着的消息,以及他的真实身份,若有一字泄露,无论是不是你所为,本王都会立刻让他……解脱。”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沈月凝瞬间如坠冰窟。她毫不怀疑萧绝做得出来。弟弟既是他的软肋(或许),也是他拿捏她最有效的筹码。
“我明白。”她声音干涩。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她所谓的合作,本质仍是屈从。
萧绝似乎满意了她的态度,不再多言,转身欲走。
“王爷。”沈月凝忽然叫住他。
他脚步微顿,侧首。
“我需要知道,‘醉梦’的来源,以及……当年岭南瘟疫的真相。”她抬起眼,目光执拗。这是她复仇的根基,她必须弄清楚。
萧绝回身,与她对视片刻,月光下他的眼神莫测高深。
“‘醉梦’产自南疆,与前朝余孽脱不了干系。至于岭南……”他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哪有什么瘟疫。不过是一场……针对知情者的、彻底的清洗。”
清洗!果然如此!
沈月凝心脏紧缩,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谁主导的?”她追问,声音因压抑而颤抖。
萧绝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等你拿到足够的筹码,自然就会知道。现在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他再次转身,这次没有再停留,身影很快消失在院门外的夜色中。
沈月凝独自站在空旷的院子里,夜风吹得她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浑身冰冷,心底却有一团火在灼烧。
清洗……前朝余孽……“暗雀”……林叙白……还有那深不可测的萧绝与皇帝……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庞大而黑暗的漩涡。而她,已被卷入中心。
接下来的几日,沈月凝彻底沉寂下来。
她不再有任何试图传递消息或探查外界的举动,每日只是安静地待在凝辉院,看书、写字,甚至重新拿起那些女红,一针一线,绣得极其认真,仿佛真的成了一个心无旁骛、认命安分的王妃。
唯有在夜深人静时,她会拿出那只白玉瓷瓶,摩挲着冰凉的瓶身,想象着弟弟服下缓解药后,那短暂清醒的瞬间。这成了支撑她在这绝望深渊中坚持下去的唯一念想。
萧绝没有再出现,但凝辉院的守卫并未松懈。钱管家来过一次,依旧是旁敲侧击地问及那本“旧册子”,被沈月凝用同样冷淡的态度挡了回去。他不敢强求,讪讪离去。
秦疏每日请脉,能清晰地“听”到他心中的忧虑日益加深。
【王妃脉象沉郁,似有决绝之意……这般压抑,恐生心疾。】
【王府内外暗流更急,王爷似乎……在谋划什么。】
他在药方中悄悄加重了疏肝解郁的药材,却知心病难医。
这表面的平静,在第五日被打破。
送来午膳的丫鬟,在摆放碗碟时,极其迅速地将一小卷捏得紧紧的纸条塞到了沈月凝手边的食盒盖子下,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沈月凝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等丫鬟退下后,才若无其事地拿起食盒盖子,将那张纸条纳入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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