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船破雾而来,无声无息,仿佛航行在另一个维度的影子。它通体笼罩的微光,并非温暖,而是一种清冷的、如同月光照耀在古墓碑石上的色泽,与这片被邪恶意志污染的海域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存在着。
那自深海袭来的恐怖存在,似乎对这艘古船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锁定沈默和影楼船只的庞大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转而投向那艘不速之客。海面下巨大的阴影缓缓移动,带起暗流汹涌,竟暂时放过了近在咫尺的猎物,朝着古船的方向“凝视”。
压力骤减,沈默几乎虚脱,强提的一口气松懈下来,踉跄着靠住扭曲的舱壁,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脏腑移位的剧痛。过度催发凤魂之力的反噬如同迟来的风暴,瞬间席卷全身,经脉如同被寸寸撕裂,灵魂的灼痛远超以往任何一次。他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嗡鸣不止,全靠一股不屈的意志强行支撑,才没有立刻昏厥。
他死死盯着那艘古船,心中警兆并未因暂时的安全而消散,反而更加浓郁。这艘船的出现太过诡异,其上的气息古老而晦涩,难以分辨是善是恶。它吸引走了深海怪物的注意力,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影楼的船只依旧在缓慢倾斜,龙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船体多处破损,海水正不断涌入。那些残余的、被沈默斩伤触手的怪物似乎也失去了指挥,在本能的驱使下,缓缓缩回漆黑的海水之中,只留下船板上几截仍在微微抽搐的残肢和满地的狼藉。
甲板上还活着的、或者说还能动的水手寥寥无几,他们依旧眼神空洞,对周遭的毁灭与诡异视若无睹,只是机械地试图堵漏或是固定松脱的缆绳,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木偶。
沈默强撑着站起身,目光扫过通往底舱的楼梯口。那几个孩童已经不见了踪影,希望他们能找到暂时藏身之处。他现在自身难保,无力再做更多。
现在,他必须做出选择。是留在这艘正在沉没的、充满不祥的影楼船上,等待未知的命运?还是……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艘静静停泊在迷雾边缘的古船。它没有任何旗帜,没有任何标识,船上看不到任何人影,仿佛一艘真正的幽灵船。
就在他权衡之际,那古船之上,一点昏黄的灯光亮起。不是桅杆上的指引灯,而是船舱某一扇窗户里透出的、如同家一般温暖的、却在这诡异环境下显得格外突兀的光芒。
随即,一道苍老、平和,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海浪与迷雾,传入沈默耳中,并非依靠空气振动,而是直接响彻在他的脑海:
“迷途的随风……此地非汝久留之处。若欲寻得答案,登船来。”
随风!
对方知道他的身份!
沈默心中剧震!这艘古船,果然与随风一脉有关?是敌是友?是传承的延续,还是……另一个陷阱?
那声音说完便沉寂下去,古船依旧静静漂浮,那扇亮着灯的舷窗,如同黑暗深渊中唯一的路标,充满了诱惑与未知的风险。
没有太多时间犹豫。影楼的船倾斜角度越来越大,沉没只是时间问题。留在这里,要么葬身鱼腹,要么被可能去而复返的深海怪物吞噬。
他看了一眼怀中光芒已然彻底内敛、只余温热的玉佩,又想起殿下那番关于“根源”的话语,想起殷破军可能面临的局面,想起追命的坚守……
答案,在蓬莱,或许也在这艘突如其来的古船上。
他咬了咬牙,压下身体的剧痛与灵魂的疲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去看那艘正在沉没的影楼船和其上麻木的水手,纵身跃过船舷,落入冰冷刺骨的海水之中,奋力向着那艘迷雾中的古船游去。
海水如同无数冰针,刺穿着他的伤口,消耗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身后的影楼船发出最后的、如同垂死巨兽般的哀鸣,缓缓被墨绿色的海水吞噬。那些水手的身影,如同被擦去的污迹,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波涛之下。
当他终于游到古船下方,抓住那从船舷垂下的、湿滑冰冷的绳梯时,几乎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他艰难地向上攀爬,每上升一尺,都感觉如同跨越一座高山。
当他终于翻过船舷,重重摔落在坚硬而古老的甲板上时,意识已然模糊。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最后的感知,是这艘船那不同于影楼船只的死寂——这里并非没有“生命”的气息,而是弥漫着一种更深沉的、如同沉睡般的古老韵律,以及一股淡淡的、与凤魂之力隐隐共鸣,却又更加沧桑厚重的温暖力量。
仿佛……回到了某个失落已久的家。
不知过了多久,沈默在一阵颠簸中缓缓苏醒。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却干净的木床上,身上盖着粗糙但干燥的毛毯。肋下的伤口被妥善包扎,体内翻腾的气血和撕裂的经脉似乎被一股温和而强大的力量暂时安抚,虽然依旧虚弱剧痛,但至少不再有立刻崩溃的危险。灵魂深处的灼痛也减轻了许多,仿佛被一层清凉的薄纱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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