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目光定格在老者那梳理得一丝不苟、光泽略显僵硬的银白发髻和胡须上——那质地,那反光,隐隐透着一丝不协调的人工痕迹!
再结合昨日那卖药老叟玄矶子的言行,以及那句“可化万物,又何须定要化作人形”的提醒,一个荒谬又合理的猜想瞬间冲入张天落脑海——这老家伙,莫非是昨日那玄矶子所扮,是在“化作人形”戏耍于他?!
想到自己方才竟真的有一瞬被这表象所惑,再想到之前被那三枚铜钱和机锋话语弄得心神不宁,一股被戏弄的无名火“噌”地窜起,直冲天灵盖。这老叟,卖弄玄虚也就罢了,竟还敢扮作道祖模样来拦路戏弄他!
张天落一步踏出,身形如电,裹挟着一股怒气,瞬间欺近那尚在对着昙花摆谱、沉浸在世外高人角色中的青衫“老叟”。不等对方反应,他出手如风,五指如钩,一把揪住那老叟精心打理的雪白长须,猛地向下一扯!
“哎呦喂——!我的胡子!”
一声凄厉的痛呼惨叫顿时打破了旷野的宁静与神秘氛围,那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派瞬间荡然无存。只见那“老者”疼得龇牙咧嘴,五官都皱在了一起,眼泪都快飙出来了,整个身体被扯得向下弯去,狼狈不堪。
“装!再给我装!”张天落怒喝道,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又抓向那高耸的发髻,“还青牛西去?紫气东来?叫你戏耍老子!”
“疼疼疼!松手!快松手!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轻点!后生仔怎地如此暴力!”那“老者”连声惨叫求饶,声音再也维持不住那悠远空灵的腔调,露出了原本那市集老叟略带沙哑和油滑的嗓音。他头上的发髻被扯歪,假发套连带着胡须都被张天落一股脑薅了下来,露出了下面稀疏的花白头发和一张因吃痛而皱成一团、涨得通红的脸——不是昨日那卖草药的玄矶子又是谁!
那头青牛被这边的动静惊扰,不安地甩了甩尾巴,“哞”地叫了一声,蹄子刨了刨土。
昙花惊讶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圆圆的,完全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看着那“神仙老爷爷”瞬间变成疼得跳脚的滑稽老叟,一时愣在原地。嬴无疾的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意料之中,依旧沉默,只是那紧绷的下颌线似乎微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黑土童则“咯咯”笑出声来,拍手称快:“打得好!打得妙!叫他骗人!现原形了吧!”
张天落将那假发胡须摔在地上,犹不解气,指着玄矶子的鼻子骂道:“好你个老骗子!昨日一番鬼话,今日又扮作这般模样拦路,真当我是傻子不成?这青牛哪来的?说!是不是也是你拐来配合你演戏的?!”
玄矶子揉着被扯得发红的下巴和头皮,哎呦哎呦地叫唤,脸上又是尴尬又是懊恼,还有几分心疼地看着地上的假须发,嘀咕道:“你这后生,怎地如此粗鲁!不解风情!老夫……老夫这不是想让你更深刻地领悟‘所见非所见’的道理嘛……这牛,这牛可是老夫好不容易从隔壁村农户那里借来的,费了三斤麦麸呢……差点让你吓惊了……”
“我领悟你个……”张天落气得差点爆粗,强忍下怒火,狠狠瞪了他一眼,“收起你这些鬼把戏!再敢故弄玄虚戏耍于我,下次薅下来的就不是你的假胡子了!”
玄矶子悻悻然地整理着被扯乱的青衫,嘴里还在小声抱怨:“不识好人心,天机示现,却遇莽夫……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
一旁的昙花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惊讶地捂着小嘴,看看一脸怒容的张天落,又看看那狼狈不堪、仙风道骨尽失的老者,眼中充满了困惑和一丝同情。她悄悄拉了拉张天落的衣袖,轻声道:“张大哥,或许……或许这位老爷爷真的没有恶意呢?他看起来……呃,好像很疼的样子。”她的善良让她本能地想缓和冲突,尽管这冲突看起来如此滑稽。
嬴无疾依旧抱臂而立,仿佛眼前的闹剧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但那冰冷面具下的目光,却在那老叟(玄矶子)吃痛抱怨、身形微晃的瞬间,极其细微地扫过了他的下盘步伐和指尖动作——那是评估威胁与习武本能的习惯。确认此人虽行为古怪滑稽,但下盘虚浮,手上无力,并无即刻危险后,他那锐利如鹰隼的视线便重新投向远方苍茫的旷野,警惕着可能存在的真正风险,只留给众人一个沉默而坚硬的侧影。对他而言,只要不威胁到任务目标(很可能是保护昙花或确保北上行程),这些古怪插曲皆如尘埃,不值一顾。
“嗤!”黑土童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嘲笑,她双手叉腰,小脑袋歪着,用那双过于成熟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玄矶子,“我就说吧!装神弄鬼!喂,老骗子,你这套把戏也就骗骗小姑娘和外地人。上次在抚州城西市,你骗那卖柴郎说他娘子怀的是麒麟种,收了人家十个鸡蛋,忘了?” 她语气里的熟稔并非朋友之交,更像是在市井间见过几次、知其底细的嘲弄和揭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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