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而冰冷,如同深海的淤泥,将李观鱼紧紧包裹。意识在无尽的深渊中沉浮,时而能感受到左肩伤口处传来的、如同万蚁啃噬般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阴寒,时而又被一股温和却坚韧的暖流强行拉回,与那蚀骨的毒性激烈对抗。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溺水之人终于冲破水面,李观鱼猛地吸了一口气,剧烈地咳嗽起来,牵动了伤口,痛得他瞬间清醒了大半。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坚硬的板床上,身下铺着粗糙但干净的草席。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草药味,盖过了原本客栈里那股灰尘和霉味混合的气息。左肩的伤口被重新包扎过,用的是一种深褐色的药膏,清凉的感觉暂时压住了火辣辣的疼痛,但那股阴寒的毒性依旧盘踞在深处,并未根除。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打量四周。这是徐家老店二楼他那间简陋的房间,油灯如豆,光线昏暗。赵铁柱并不在房内。
“醒了?”一个沙哑、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李观鱼心中一凛,循声望去。只见老徐头正佝偻着背,坐在床脚一个破旧的木墩上,手里拿着一个豁口的陶碗,碗里是黑乎乎的药汁,还在冒着热气。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浑浊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深邃难测。
“你……”李观鱼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声音嘶哑难听,“铁柱呢?”
“你那傻大个兄弟?”老徐头嗤笑一声,带着几分讥诮,“看你半天不回来,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非要出去找你。被我吼了两句,现在大概在楼下厨房里蹲着烧火熬粥呢。”
李观鱼闻言,心中稍安,但随即又是一紧。铁柱没事,但老徐头……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还给自己换了药?
“为什么救我?”李观鱼直接问道,目光紧紧盯着老徐头。他不相信这老狐狸会无缘无故发善心。
老徐头慢悠悠地用一根木勺搅动着碗里的药汁,头也不抬:“救你?老头子我可没那闲工夫。是看你小子命硬,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顺手丢回你自己窝里罢了。至于这药……”他顿了顿,抬起眼皮瞥了李观鱼一眼,“是看在你这几天房钱给得还算痛快的份上,免得你死在我店里,晦气。”
这话说得刻薄又现实,但李观鱼一个字都不信。若真怕晦气,当时在门口直接把他扔出去喂那些杀手更干净利落。
“外面那些人……”李观鱼试探着问。
“走了。”老徐头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门口嚷嚷了一阵,见老头子我不开门,又顾忌着集子上的规矩,暂时退了。不过,眼线肯定还留着。你小子,惹的麻烦不小啊。”
他放下陶碗,那双看似昏花的老眼突然锐利起来,如同鹰隼般锁定李观鱼:“沉银沙,拿到了?”
李观鱼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牵动伤口,一阵剧痛袭来,让他冷汗直冒。
“别乱动!”老徐头低喝一声,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腐骨毒’没那么容易解,老子这药只能暂时压住,清毒还得靠你自己。你再瞎折腾,毒气攻心,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李观鱼停下动作,感受着体内依旧滞涩的炁息和盘踞不散的阴寒,知道老徐头所言非虚。他深吸一口气,尝试运转《星阙洗尘诀》,引导那缕青玉炁息流向肩头伤口。
然而,毒素如同顽固的淤泥,阻塞了经脉,炁息运行到伤口附近便难以为继,且每次冲击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哼,蛮干!”老徐头冷哼一声,突然伸出枯瘦如柴、布满老茧的右手,快如闪电般按在了李观鱼的丹田气海之上!
李观鱼浑身剧震!丹田乃是修士根本,被外人触碰,是极其危险的事情!他下意识地就要挣扎反抗!
“不想死就别动!”老徐头的声音如同寒冰,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放松心神,引导我的气,帮你疏通淤塞!”
话音未落,一股灼热、霸道、却又带着一种奇异包容性的浑厚真元,如同温和的岩浆,从老徐头的掌心涌入李观鱼的丹田!这股真元远比他自身的青玉炁息雄浑精纯无数倍,但其性质却并非排斥,反而隐隐与他的星辰之力有一丝微妙的契合!
在这股外力的强势引导下,李观鱼自身的青玉炁息仿佛被注入了活力,变得汹涌起来,跟随着那股灼热真元的轨迹,强行冲开了被毒素阻塞的经脉!
嗤嗤!
如同烧红的铁块浸入冰水,经脉中响起细微的声响。盘踞的“腐骨毒”在这两股力量的合力冲击下,开始节节败退,被逼出经脉,化作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伤口处渗出!
过程痛苦无比,李观鱼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浸湿了衣衫。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阴寒滞涩的感觉正在迅速消退!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老徐头收回了手,气息平稳,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李观鱼则如同虚脱般瘫倒在床上,大口喘息,但左肩的剧痛已大为减轻,体内炁息运转也恢复了通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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