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论向河渠应算是能应付多种场面的人了,可今天,觉醒后的今天,面对着妻子委屈的神态,深深感到内疚。是啊,晓云说得对,人总得讲良心、道德,无辜的凤莲没有承受自己与梨花悲剧苦果的义务,只有接受丈夫爱抚的权利。在凤莲确实是父母的包办,在自己则完全出于自己的选择,尽管也无奈,但却不是被逼迫。
对梨花是出于无奈,不得不放手,对晓云却是可以选择的,并且在他心里占有着重要的位置,也许就是书上所说的“红颜知己”吧,他爱她,虽然友爱成分占主要成份,却也不无情爱成份,但看他在多年后的《满江红.忆》里的“看戏访友并肩行,着文定稿同挥笔,险出语相约偕白头,死同穴。”便可知也曾有与晓云偕白头的念头。
有人说这是指的王梨花,其实不是,与王梨花已有表白,不是“险出语”而是“已出语”。有人说看这首词,如果指的是徐晓云,那么可以说向河渠的操守并不怎么的,已跟王梨花定下终身了,却又想着徐晓云。我们这里不去评论向河渠当时在这个问题上的意马心猿,留待以后说到这首词时再议,在这儿只是说他与徐晓云的情谊中也含有情爱的成份,你再回忆一下徐晓云在做向河渠的工作,软硬兼施地要向河渠移情于童凤莲时说过的话,就知道不但向河渠爱徐晓云,徐晓云也爱着向河渠呢。如果当时向河渠听从王梨花的主张,选择徐晓云的话,徐晓云会拒绝吗?但他却没有选,为什么?他在跟曹老师说到此事时表的态是不能让晓云跳进他家这个火坑,去受政治上被歧视的苦难。
不愿心爱的女人来受政治歧视之苦,却让童凤莲来受,这也罢了,反正如同周瑜打黄盖,向河渠愿打,童凤莲愿挨,却也怨不了别人,可你不该将人家拉进了火坑,又不理人家呀?他深深感到对不起凤莲,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总不能把自己的真实思想如同竹筒倒豆籽般一股脑儿地说出来吧?
童凤莲呢,泪水当然不是无来缘地流下来的。常言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丈夫,这倒好,嫁过去才三天,丈夫就不同自己二次回门,就算母亲的解释有道理,可也不该好几天不来呀,有人为心爱的女人能跑几十里路夜去夜回,可自己呢,盼了这几天还不见丈夫的人影。联想起那关于丈夫在学校里就有了对象的流言,联想起徐晓云就插在沿江的一个生产队,心想这才开了个头,往后这冷冰冰的日子该怎么过哇?越想越觉得辛酸,越想越是控制不住泪水;刚才母亲的解释虽然能冲淡心头的疑虑,但是,俗话说盖破郎家三条被,还不知郎是什么心呐,河工任务紧?那天要他一齐回娘家,说是急于写材料走不开,没说什么河工不河工嘛,怎么自己一走,河工上就要他了呢?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话呀。还有从二次回门以后,就真的离开朝夕相处的哥嫂和妹妹,离开生养抚育自己的妈妈,离开这生活了二十六年的家,去同那不知是什么心的丈夫和他的一家人生活了,想着前途渺茫的今后,她忍不住泪若泉涌,差一点就哭出声来。
妻子的泪水使向河渠更感到内疚,要是王梨花是他的妻子,会拒绝妻子的要求么?会让妻子一个人在娘家住几天吗?只恐怕妻子不要他同行也会如影随形不暂离唷。小说书中不知读了多少关于爱情的情节,同梨花的爱恋更是深深地领略了思念的滋味,设身处地,他完全理解童凤莲的心情,因而暗下决心,一定要将凤莲当梨花来对待,使她得到温暖和幸福。当陆秀英问他可知道凤莲为什么这样难过的时候,他随即出自内心地回答:“请你们放心,我们会像一个人那样共同生活。”说罢,他轻轻地从凤莲手中接过小竹篮,满含愧疚地说了声“对不起,我会对你好的,我们走吧。”
这从未有过的举动使童凤莲多少得到点慰藉,在母亲哥嫂的催促下,她终于挪动了脚步。
医院成立的鞭炮声给向河渠家带来好消息:主任李腾达光荣登基,像古时候皇帝登位大赦一样,也给向泽周颁发了特赦令——撤消监督劳动,开除回家。
当了几十年的医生,在炮火纷飞的年代里也没有丢掉药草、针灸包,如今却被剥夺了给病人看病的权利,对向泽周来说,这滋味不好受;至于那院长的位置,除了曾用以推行中西结合、为生产队培训卫生员、推广种中草药以外,对他本人并没有带来什么好处。戴高帽、捆绑、吊打,固然让他难过,不能理解为什么解放前坐过的牢,解放后又得坐自己人的牢;最使他倍受煎熬的是眼见得乡亲们有病却没法帮他们治——他开的处方拿不到药。
不过向医生的老伴和孩子们到是高兴的,特别是向妈妈:一家人总算团圆了,不再担心老头子的安危了,这难道不应该焚香顶礼,谢天谢地么?她比以往更虔诚地在观音菩萨像前上着香,合着手,叩着头,说着“感谢菩萨保佑”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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