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河渠来看人,陆秀英仔细观察,见他好像不怎么热心,第二天回家时凤莲没出来送行,他连问也没问,心中有些犯疑,回过头来一想,也许是自己多心,年轻人第一次见未婚妻,怕羞也是常有的事。结婚那天的排场使陆秀英惊喜异常,不喜欢凤莲肯请那一套锣鼓班子吗?不说花钱,请这么多出色的人,带这些家伙来,该动多大的脑筋啊。姑娘夫妻回门时见姑爷笑容有些呆滞,也没往心里去,据她猜想大概姑爷生性不喜欢说笑,百人百性,江南的大姑爷也是不苟言笑的,夫妻关系没听说不好,何况他到丈母家来得很少,遇见的生人多,难免有些拘谨,这也是不奇怪的。
只是这一回有些奇怪了,新娘子回娘家,新郎倌来接,这是老规矩了,新婚蜜月不空房嘛,可姑娘回来三四天了,姑爷也不来接,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想当初自己与丈夫新婚如胶似漆,谁也离不开谁,直到现在孩子都快上学了,他要是外出个三五天,还想得慌呢,难道姑爷不想娇妻?……疑问一个一个地在她心中升起,她又想起了流言,不免也担起心来。不过担心尽管是担心,嘴里还是宽慰着姑娘。猛听得一声“他来了”,心头一喜,边说:“可不是嘛,他怎会舍得丢下你呢。”边奔出门口。
陆秀英一见向河渠急急走来,没等他开口,就大声抱怨说:“好哇他姑丈,你倒也有功夫来啦?!”向河渠无言以对,只是红着脸,赔着笑,叫了声“姐。”陆秀英一见那窘迫的模样,禁不住乐呵呵地直笑说:“好啦,别脸红得像个大姑娘啦,快到屋里坐吧,我来煮夜饭。”“你别忙,天不早了,凤莲呢,我们得早点儿走。”“嗬,这么着忙,她姑在屋里呢。莲子。莲子。”
说着话儿,两人一齐走进屋里,向河渠赔着笑脸对低头纳鞋底的凤莲说:“凤莲,我们早点儿走吧,天不早了。”童凤莲好像没听到,又好像不知道身旁站着她丈夫,依然纳她的鞋底。向河渠知道是自己的不是,只好又说道:“凤莲,我们”“这儿就是我的家,回哪儿去?”“凤莲—”“你有你的徐晓云,要我做什么?你走吧。”
向河渠尴尬地说:“她只是我的同学,怎么扯到这方面来呢,我们,唉—”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回头向陆秀英求援说:“姐,你看她—”
姑娘的态度,当嫂嫂的完全理解,要是宝明敢这样,她不同样怨恨吗?可是现在不能一个拿刀一个拿盆,她必须做和事佬,于是一边劝解凤莲说:“她三姑,”
这里又该作个说明了,童凤莲共两个姐姐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其中大姐是带的姑父家的,当押头女儿,嫁在镇龙乡,二姐开始嫁在另一个姑父家,生了个儿子叫黄玉良,后嫁到江南,凤莲算老三,下边还有个妹妹叫巧莲,孩子们习惯上依排行称她为三姑妈。
陆秀英说:“她三姑,姑丈没来时你盼着他,来了又不理他,何苦来呢?什么徐什么云的,扯得上吗?他有他的女同学,我们这儿也有我们队的小伙子,只有你俩才是夫妻,别葫芦篓子瞎扯啦,他老远奔了来,又在赔你的礼,我说呢,就原谅他这一回。”一边回过头来再对向河渠说,“不是我说你呀,她姑丈,为什么你不和莲子一齐来呢?怎舍得离开她这几天的?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丈夫,凤莲妹子嫁到你家去了,靠哪个?不就靠你吗?这回原谅了你,可不能有第二回。”
正说着呢,那边凤莲的母亲让孙女国芬来喊了,说是叫他仨快些过去喝口酒,天不早了。凤莲还犟着不去,被陆秀英连劝带拽地拖到老园上。
饭桌上虽说不怎么丰盛,但由于将近年关,腊肉、咸蛋之类都比较现成,因而短时间内到也摆了几样,酒是家酿的米酒,随着刚炖的热气散发着诱人的甜味儿。母亲和宝明夫妇连催了几回,向河渠却总是呆呆地望着凤莲出神儿,而凤莲呢也呆若木瓜。
“哎--,河渠,你们这是怎么了?”老妈妈惊疑地问。“她三姑抱怨姑丈,说是不回去了,她三姑丈正发愁呢。”陆秀英笑着说。
听儿子叙述了事情原委的老妈妈早已疑云消散了,谁不知道这年头“黑五类”家属的日子难过?妻子病了,要外出看病得造反派批准,家里来个客人都得报告,更何况河工任务紧,怎么肯让女婿来接女儿?老人心头一沉,不过随即又开朗了:奸臣乱世能长久?妹子跟前不让女儿去分忧解愁让谁去?当然她不准备在女儿思想上增加负担,只是笑呵呵地说“喝吧,傻孩子,谁说莲子不回去的?放心,有我哪。”童宝明也劝说道:“喝,喝,莲子是不知道你没能来的”老妈妈怕儿子冒失地将原因全说出,连忙打断儿子的话头说:“明儿,别光顾说话,喝酒。莲子,你来,我跟你说几句。”
等到童凤莲从房里走出时,已是挎着个小竹篮、头扎翠绿色方巾、手戴红色手套,一副出门的装束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