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缪丽久久没有开口,向河渠知道她思绪已被打乱,要有一个重新认识的过程。从内心讲,向河渠是不主张她离婚再嫁给钱老头的。这是哪儿到哪儿啊,一个才二十五岁(刚才谈话中知道她与自己同属鸡,小一肖)的女孩嫁一个年近七十的老头,这日子过得下去吗?她这一生让人怎么认识?这不是合法的问题,合法的不等于合情;不属堕落也不等于合乎世情。从世情角度上讲,自己与包老师、包秀美、蒋国钧他们是同样鄙视缪丽行为的。事情牵涉到钱教授,说得不好会给自己惹祸的,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因而谈话中留了分寸。
如何引导这位迷途女子走上正道?从向河渠立志做一个真正的人这一角度上说,有义不容辞的责任。可是做人的思想工作不是一件易事。表弟青山之所以能将薛晓琴从邪路上拽回来,靠的是以情喻理,而且是以情为主,生拉硬拽。向河渠鄙视缪丽的行径,当然不可能有什么情,但又不能不尽一个真正的人的义务。他猛然想起薛晓琴,不错,说不定薛晓琴能挽救这个人。
于是他徐徐地说:“有一个人你跟她交往过吗?”“谁?”“薛晓琴。”“你表弟媳?”“她的经历与你有相仿的地方,某些曲折坎坷比你程度要大得多。我以她为主人公想写一部《何时辛酸泪断流?》的长篇小说。可想而知她的婚姻生活原来是怎样的不幸。可后来她走出了不幸婚姻的阴影,找到了她的幸福。你不妨和她交交朋友,一定也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见缪丽孤疑地望着他,向河渠笑笑说:“薛晓琴是风雷中学六八届高中生,在校时当学生干部。和你一样,她同魏青山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也早有婚约,但没你们运气好。她没能嫁给青山,却被迫与一个她不喜欢的有势力的同学结婚。也是因为夫妻感情不好,走了下坡路。她跟丈夫的婚姻反反复复,比你们要曲折得多。但她后来迷途知返,在知道丈夫的情人怀了孕,已不可能与自己破镜重圆的情况下,毅然放手,成全了丈夫,离了婚。巧的是我表弟多年来高不成低不就的,一直还是单身,于是两人重续前缘,终成夫妻。薛晓琴聪明能干,原本是厂里技术上的好手,考虑到不宜在使她走下坡路的环境中久呆,就另谋生路。假如我厂不与她合作的话,也要另找愿意合作的单位。总之决心与过去的环境一刀两断,扬眉吐气地生活,昂首挺胸地做人。你只看她封闭收集室通外的大门,从二十四小时不离人的车间进出,就该看出她的不一般了。如果愿意与她做个朋友,一定能从她那儿得到许多启示。”
被向河渠这么一说,缪丽也动心了,但又有些担心地说:“我跟她不熟啊。”“这到不是问题。她跟阮秀芹说过很同情你的处境,去找她会帮你的,比找我有用多了。”“她什么时候来呀?”听说快的话三四个月,慢的话可能要到年后,因为这儿有她侄女儿当家,来不来无所谓。缪丽有些急了,说:“我的事最好短期内能有个决断,这可怎么办呢?”“有什么不好办的,她不来你去呗。”缪丽认为只好这样了,要求向东河渠帮写封信,向河渠说没必要,告诉她详细地址,要她按地址去找;同时建议她找借口走亲戚,不要让厂里和钱教授生疑,缪丽答应着走了。
将近一个月的治疗和静养,顾主任吩咐起来走走。向河渠由凤莲扶着下床,一站起就感到骨折处疼。顾主任说疼也得走,开始少走几步,逐步增多,要动静结合。向河渠只好听医生的每天坚持走,开头两天由凤莲扶着,第三天扶着墙壁慢慢走几步,到第五天则可以从病房走到厕所了。
这一天下午将近五点光景,周兵来到医院,给向河渠递上一封信,向河渠拆开一看,上写着:
“亲爱的渠:
接信时我已乘上北去的汽车,随军而去了。之所以没给你面别的机会,想你能明白,就不多说了。这封临别给你的信只说三件事:”想来自己受伤的事,周兵和蠡湖的人没告诉她,因而信上没说。周兵说王老师说今天上午就走。向河渠能理解王梨花的意思,换作他也会这么做,只是“亲爱的渠”在六八年后的信中还是第一次见到,心头不由地一酸,唉——。
王梨花信中说的第一件事是王建安的进退。信中说她知道厂里微妙的人事关系,帮人只能三分帮,不能硬帮。建安的素质她知道,硬帮对建安对他都没有好处。一个乡办厂再怎么的,当不当主任,对建安的切身利益关系不大,要以不妨碍自己的安危为限。她说这一去,除间或省亲外,何时重归故里是没法估计的,因而对建安的关照就托付给他了,包括选择对象,要他操点心。
信中说的第二件事是正确对待凤莲。她说瓜无滚圆,人无十全,要看重凤莲的长处,不要用她来跟凤莲比。凤莲受文化水平、教育程度和环境、经历的限制,眼界未免局限于小家庭的利弊安危,不怎么可能支持他迎着困难创业、奋不顾身地实现理想和追求。信中说:“凤莲是你生命中的另一半,要充分顾及她的感受。我知道为了我你能委屈自己,盼能为了她也能委屈自己,甚至牺牲自己的理想和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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