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迪莎的行李箱在工作室门口磕出一声闷响时,顾星晚正对着一整面墙的设计稿皱眉。亚麻色的窗帘被午后的风掀起一角,将日光切成细碎的金片,落在她摊开的素描本上——那上面画着半截未完成的连衣裙,领口处的花纹像被困住的蝴蝶,迟迟找不到舒展的姿态。
“星晚!”门口传来的声音裹着热带阳光的热度,娜迪莎踩着运动鞋快步走进来,发尾还沾着机场外的风。她放下行李箱,弯腰拉开拉链的动作带着孩童拆礼物般的雀跃,“你绝对没见过这种布料,我外婆亲手染的,在肯尼亚的小村里晒了整整四十天。”
顾星晚抬起头,目光瞬间被行李箱里的布料攫住。那不是商场里常见的光滑面料,而是带着粗粝纹理的棉麻,底色是深不见底的靛蓝,像维多利亚湖深夜的水面。最惊艳的是布料上的花纹,不是机器印刷的规整图案,而是用植物汁液手绘的几何图形——三角形叠着螺旋纹,菱形中间嵌着细小的圆点,边缘还留着手工晕染的浅白痕迹,像是雨水落在蓝布上晕开的印记。
“这是‘沙卡’纹,”娜迪莎见她看得出神,伸手轻轻抚过布料,指尖划过那些凹凸的纹理,“我外婆说,每个图案都有意义。你看这个螺旋,代表河流绕着村庄转,我们祖祖辈辈都靠这条河生活;这些小点是雨季的雨滴,去年旱季太长,她染这批布的时候,每天都对着布料祈祷下雨。”
顾星晚伸手碰了碰布料,指尖传来的触感带着阳光和草木的气息,不像工业面料那样冰冷。她忽然想起自己昨天对着设计稿的焦虑——最近工作室接到一个“非遗与现代”主题的设计展邀请,她想做一系列有文化特色的服装,却总觉得图纸上的花纹少了点“根”,像是从网上拼凑来的符号,没有温度。
“刚好,今天张野和林溪也会来,”顾星晚直起身,把素描本推到娜迪莎面前,“我们正愁怎么把传统元素做得不生硬,你这布料来得太及时了。”
娜迪莎凑过去看,只见素描本上画着各式各样的服装轮廓:有的是利落的西装外套,有的是垂坠感极强的长裙,还有的是短款夹克。但所有设计的空白处都画着问号,显然是还没找到合适的图案点缀。“你看,”娜迪莎指着一块布料上的波浪纹,“这个图案是我们部落用来做婚服的,我妈妈结婚时穿的裙子就是这个花纹。如果把它放在长裙的下摆,走动的时候会不会像水流在动?”
顾星晚眼睛一亮,立刻拿起铅笔在素描本上勾勒。笔尖在纸上划过,长裙的下摆渐渐浮现出波浪纹的轮廓,原本呆板的线条瞬间有了流动感。“对!就是这种感觉,”她抬头看向娜迪莎,语气里满是兴奋,“不是把图案硬贴上去,而是让它成为衣服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门被推开,张野抱着一卷皮革走进来,林溪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叠色卡。“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热闹?”张野放下皮革,目光落在行李箱里的布料上,眼睛瞬间睁大,“这是什么布料?颜色也太正了吧!”
林溪也凑了过来,她是工作室里的色彩顾问,对颜色有着极致的敏感。她拿起一块靛蓝布料,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捻了捻布料的厚度:“这是植物染吧?颜色饱和度这么高,还这么均匀,肯定是手工染的。现在市面上很少能见到这么好的手工染布料了。”
娜迪莎点点头,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开始给他们讲布料的来历:“这些布料都是我外婆和村里的妇女一起染的。每天天不亮,她们就去山上采靛蓝草,回来后把草捣碎,泡在大缸里发酵。发酵的时候要不停地搅拌,还要加一些树皮和果实,这样染出来的颜色才会牢固。染好的布料要在太阳下晒,晒的时候还要每隔一小时翻一次面,不然颜色会不均匀。”
“听起来好费功夫,”张野感叹道,他是工作室的结构设计师,最擅长处理面料的剪裁和拼接,“这种布料的纹理这么特别,如果用来做外套,会不会比普通面料更有立体感?”他一边说,一边拿起一块布料搭在肩上比划,“你看,这个厚度刚好适合做春秋款的外套,领口和袖口用同色系的皮革拼接,既保留了非洲元素,又不会太夸张。”
林溪从色卡里抽出几张卡片,放在布料旁边比对:“我觉得可以搭配浅米色或者浅棕色,这两种颜色能突出靛蓝的深邃,又不会抢了布料的风头。如果想更亮眼一点,也可以加一点橙色——非洲传统服饰里不是常用橙色吗?比如在花纹的边缘用橙色的线绣一圈,会很有层次感。”
顾星晚把大家的想法都记在笔记本上,页面上很快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我们可以分几个系列来做。第一个系列主打‘自然’,用沙卡纹、波浪纹这些和自然相关的图案,搭配大地色系,突出非洲草原和河流的感觉;第二个系列可以走‘现代’路线,把几何图案拆解成小块,用在西装外套或者卫衣上,吸引年轻消费者;第三个系列可以做礼服,用整块的布料做长裙,再搭配手工刺绣,适合参加展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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