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条消息,都像一张小小的拼图,在苏念安的脑海里拼凑出顾星晚酿酒的模样。她能想象到,顾星晚在工作室的院子里搭了个小小的棚子,酒坛就放在棚下的石台上,旁边摆着一把竹椅,或许还有一盆她最喜欢的薄荷。阳光好的时候,她会搬个小凳子坐在旁边,手里拿着设计稿,时不时抬头看看酒坛,像是在打量一件珍贵的作品。
七月初,苏念安终于挤出了几天假期。她没有提前告诉顾星晚,只是订了一张从纽约飞往上海的机票,再转高铁去苏州。出发前一天,她特意去曼哈顿唐人街的老字号茶馆,买了两罐特级碧螺春——顾星晚爱喝绿茶,尤其是碧螺春的清甜,能中和她画图时总爱喝的浓咖啡的苦涩。
飞机降落在上海虹桥机场时,正是傍晚。湿热的风裹着熟悉的烟火气扑面而来,苏念安深吸一口气,竟有些恍惚。她打车去高铁站,沿途的夜景飞速后退,霓虹灯牌上的中文招牌,比纽约街头的英文广告更让她觉得亲切。高铁在夜色中疾驰,窗外的田野一片漆黑,只有偶尔掠过的村庄,透出零星的灯火,像散落在黑夜里的星星。
抵达苏州时,已是深夜。苏念安拖着行李箱,沿着平江路的青石板路慢慢走。老巷子里很安静,只有脚步声在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回响,偶尔能听到巷子里人家传来的电视声,或是狗吠声。顾星晚的工作室就在巷子深处,那盏挂在门口的“晚制”木牌,在昏黄的路灯下,泛着温润的光。
苏念安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敲门。她记得顾星晚说过,夏天的夜晚她总喜欢在院子里画图,因为夜里凉快,灵感也来得快。她轻轻推开虚掩的院门,果然看到院子里亮着一盏小灯——顾星晚正坐在竹椅上,手里拿着一支马克笔,在画纸上勾勒着什么,旁边的石台上,那只青灰的粗陶酒坛静静立着,坛口盖着一块素色的棉布,布角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在偷喝我的酒吗?”苏念安故意放轻脚步,走到顾星晚身后,低声说道。
顾星晚吓得手一抖,马克笔在画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线条。她猛地回头,看到苏念安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突然被点亮的灯笼:“念念?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等秋天吗?”她起身抱住苏念安,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墨香和薄荷味,和记忆里的味道分毫不差。
“想给你个惊喜啊。”苏念安回抱住她,鼻尖有些发酸,“顺便检查一下你的酒,有没有偷工减料。”
顾星晚笑着推开她,拉着她在竹椅上坐下,又跑去屋里端了杯冰镇的酸梅汤:“放心,绝对是真材实料。你看,这酒坛还是我在甪直古镇淘来的,老板说这是几十年前的老物件,透气性特别好。”她指着石台上的酒坛,语气里满是骄傲,像个展示自己心爱玩具的孩子。
苏念安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只粗陶酒坛果然和普通的酒坛不一样,坛身上刻着浅浅的缠枝莲纹样,虽然有些磨损,却透着一股岁月的厚重感。坛口的棉布上,还别着一朵晒干的白牡丹,应该是顾星晚特意放上去的。
“去年怎么突然想起学酿酒了?”苏念安喝了一口酸梅汤,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驱散了旅途的疲惫。
顾星晚低头,指尖轻轻拂过画纸上的纹样,那是一朵盛开的牡丹,线条柔软又带着韧劲:“去年春天,我去洛阳看牡丹展,遇到一个老匠人,他在街边酿牡丹酒。你知道吗?他酿了一辈子酒,说牡丹酒最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花瓣要选刚开足的,酒基要用上好的米酒,连发酵的温度都要刚刚好。”
她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光:“我当时就看呆了,觉得酿酒和做衣服好像啊。都是把最鲜活的东西,用时间慢慢打磨,最后变成独一无二的样子。回来之后,我就找那个老匠人要了配方,试了好几次,第一次酿的酒太涩,第二次又太甜,直到第五次,才终于有了点样子。”
苏念安静静地听着,心里突然有些触动。她想起顾星晚当年在中央圣马丁时,为了设计一件融合苏绣元素的礼服,特意飞回苏州,跟着绣娘学了整整一个月的苏绣。那时候的她,也是这样,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有着近乎执拗的坚持。
“你看,”顾星晚拉着苏念安走到酒坛边,小心翼翼地掀开坛口的棉布,一股淡淡的酒香混合着牡丹的清香扑面而来,“现在花瓣已经完全沉下去了,酒色应该变成琥珀色了。”她从旁边拿起一个小小的白瓷碗,轻轻舀了一勺酒。
碗里的酒果然是淡淡的琥珀色,清澈透亮,还能看到碗底残留的细小花瓣。顾星晚递过碗:“现在还没到开封的时候,只能尝一点点,你试试。”
苏念安接过碗,抿了一口。酒液入口先是淡淡的甜,接着是牡丹的清香,最后才泛起一丝米酒的醇厚,咽下去之后,喉咙里还留着淡淡的花香,一点都不冲。“好喝!”她眼睛一亮,忍不住又多喝了一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