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 雪落请愿路,唢呐声里忆旧痕
灶房的烟囱又冒起了烟,比昨天更早。王婶把最后一笼馒头从锅里端出来,白胖胖的馒头在屉布上滚了滚,沾了点细碎的玉米皮——这是她特意撒的,说当年的屉布都是用旧麻袋改的,蒸出来的馒头总带着点杂屑。
“小林,小张,快来吃馒头!”王婶用围裙擦着手,嗓门亮得像村口的大喇叭,“今儿拍雪地请愿戏,得多吃点,不然扛不住冻。”
林羽和老张走进灶房时,蒸汽正从锅盖缝里往外冒,混着麦香在屋里打了个转,扑在脸上暖烘烘的。老张拿起个馒头,咬了一大口,面渣掉了一衣襟也没顾上拍:“王婶,您这手艺是真没的说,比城里大饭店的还香。”
“那是,”王婶得意地往灶膛里添了块柴,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她眼角的皱纹都发亮,“这面是我让乡下亲戚磨的,没掺增白剂,粗是粗了点,可吃着踏实。当年学生们请愿,能吃上这么个热馒头,就跟过年似的。”
林羽拿起个馒头,掰开来,里面的气孔又大又不均匀,带着点淡淡的酵母味。“这才是正经的老面馒头,现在超市里卖的,白得像纸,哪有这股子麦香味。”
“可不是嘛,”王婶往他们碗里盛小米粥,“我孙子就不爱吃买的馒头,说像嚼棉花。昨儿我蒸了两锅,他一个人吃了仨,说跟奶奶做的一样。”
正说着,道具组的小李跑了进来,头发上还沾着白花花的“雪”——那是道具组用淀粉和泡沫做的人造雪,摸起来凉凉的,捏在手里会化成像水一样的液体。“张导,林总,人造雪机调试好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走,看看去。”老张抹了抹嘴,把剩下的半个馒头揣进兜里,“得像真雪,飘下来得慢悠悠的,落在地上得能积起来,踩上去还得咯吱响。”
片场已经布置好了。几排灰黑色的砖房立在路边,墙头上的枯草上落满了“雪”,看着蔫蔫的,像冻了一冬天。路是用黄土和沙子铺的,上面撒了层薄薄的“雪”,踩上去果然“咯吱”响,跟真雪没两样。道具组的人正扛着人造雪机往房顶上搬,机器“嗡嗡”地转着,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下来,落在人的头发上、肩膀上,一会儿就积了薄薄一层。
“这雪看着真像!”林羽伸手接了几片,冰凉凉的,捏在手里慢慢化成水,“就是化得快了点,不过拍的时候应该看不出来。”
“知足吧,”老张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小时候冬天的雪,下起来那才叫一个大,能没到膝盖,扫雪都得用推雪板。现在倒好,想拍场雪戏,还得靠机器造。”他指着远处的布景,“你看那几棵树,枝桠都得挂满雪,看着得有点压弯了的意思,才像真冬天。”
服装组的苏瑶正领着几个阿姨给演员们穿衣服。都是些灰扑扑的棉袄棉裤,棉花打得结结实实,领口和袖口都磨得发亮,有的还打了好几块补丁,颜色也不统一——有深蓝的,有灰的,还有件军绿色的,看着像是从哪个仓库里翻出来的旧物。
“林总,张导,你们看这衣服行不?”苏瑶拿起件棉袄,翻过来给他们看里面的棉花,“都是旧棉絮弹的,有点扎人,穿上肯定不舒服,就跟当年学生们穿的一样。”
林羽摸了摸,棉花确实有点硬,还带着点说不清的味道。“这味儿……挺特别的。”
“是樟脑丸和霉味混在一起的,”苏瑶笑了,“我找收废品的大爷买的旧棉袄,洗了好几遍才敢给演员穿。当年的学生哪有新衣服穿,都是捡家里大人的,或者同学之间换着穿,能保暖就不错了。”
演员们陆续来了,一个个穿着厚重的棉袄,裹着围巾,脸上抹了点“冻红”的油彩,看着还真像冻了好几天的样子。小郑缩着脖子,搓着手,跺着脚:“这衣服是真沉,穿上都迈不开步。”
“的就得沉,”老张瞪了他一眼,“当年的棉袄哪有现在的羽绒服轻便?能有件棉袄穿就不错了,好多学生就穿件单衣,冻得嘴唇发紫还举着标语牌呢。”他指着远处的道具车,“去,把那几块标语牌拿过来,再检查检查错别字改了没。”
小郑跑过去,抱过来几块木牌,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的,“还我青岛”的“我”字少了一撇,“拒签和约”的“拒”字右边多了个点,看着确实像急急忙忙写上去的。“张导,您看这字,够糙不?”
“再糙点,”老张拿起块木牌,用砂纸磨了磨边缘,“把边角再磨掉点,看着像举了好几天的样子。当年学生们举着这些牌子,走街串巷,风吹日晒的,哪能这么新崭崭的。”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吹唢呐的老乡来了。老张说,这场戏得有唢呐声,吹《松花江上》,悲怆又有力,才能把那种又愤怒又无奈的劲儿拍出来。
“来了来了!”小李指着门口喊。大家回头一看,三个穿着军大衣的老乡扛着唢呐走了进来,手里的唢呐黑亮亮的,看着有些年头了。为首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笑起来露出没牙的牙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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