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钢和简宁推着擦得锃亮的自行车,车轮碾过胡同坑洼不平的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咯噔”声。车把上挂着的帆布兜里,两人并肩走着,低声交谈着局里的事情。
刚走到四合院胡同口,就见一个穿着藏蓝色外套、梳着齐耳短发的熟悉身影从对面匆匆走来,正是何雨水。
“成钢哥!简宁姐!”何雨水见到他们,脸上立刻绽开热情的笑容,脚步加快了几分迎上来,带起一阵淡淡的“友谊”雪花膏的香气。“下班啦?今儿天还挺清爽的。” 她轻轻搓了搓手,指尖微凉。
李成钢捏住车闸,稳稳停下,笑着回应:“雨水啊,是啊,刚回来。你这是……来找你哥柱子?” 旁边的简宁也微笑着对何雨水点点头。
“嗯呐,”何雨水应道,朝院里努了努嘴,“找他有点事儿。你们快回去吧,风徐徐的,吹着还挺舒服。我先去中院了哈!” 她朝两人挥了挥手。
看着何雨水匆匆闪进院门的背影,李成钢和简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何雨水又去给傻柱子操心的了然。两人没再多话,推着车进了院门,前院里隐约传来邻居家炒菜炝锅的“滋啦”声和收音机里模糊的京韵大鼓调子。
何雨水熟门熟路地穿过前院,绕过影壁墙,直奔中院她哥傻柱的家。推开那扇虚掩着的、漆皮剥落的木板门,一股浓烈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油腻的灶台味儿、汗腥气、还有隔夜饭菜的微馊味,闷在空气不流通的小屋里,几乎让人窒息。她皱着眉,借着窗外透进来微弱的天光打量屋里:一件沾着油星子的劳动布工服像块破抹布似的搭在椅背上;那张斑驳脱漆的小方桌上,散乱堆着几个没洗干净的碗碟,旁边还撒落着不少踩扁了的花生壳;地上的砖缝里积满了灰尘,踩上去都黏脚。
“唉哟喂,我这哥呀,”何雨水忍不住叹气,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风,“这屋里都快成猪窝了!比咱胡同口的垃圾站也强不了多少!” 她是个利索人,实在看不下去,索性把背包往还算干净的炕沿上一放,麻利地挽起袖子,露出纤瘦但结实的手腕。她先拿起炕笤帚把花生壳仔细扫进墙角簸箕里,又把桌上油腻的碗盘叠在一起放到窗台边的搪瓷盆里,接着把那件脏工服团了团暂时塞到炕柜底下,动作又快又稳。屋里渐渐有了点能下脚的样子。
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傻柱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哼着荒腔走板的《智取威虎山》选段:“穿林海——跨雪原——” 声音由远及近。接着,门帘被“哗啦”一声掀开,傻柱一手提溜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铝饭盒,一手还拎着半网兜蔫新鲜的青菜,满面红光地走了进来。猛地看见妹妹在屋里,而且屋子明显被归置过,他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卡住了:“雨水?你咋来了?嚯,稀客啊!没把小凯一起带过来给舅舅看看呀。咦,屋子都帮我收拾了,这是学雷锋做好事来了?” 他把饭盒和菜随手放在刚被清理出来的桌面一角,差点又碰掉一个空罐头瓶。
何雨水没好气地白了哥哥一眼,放下手里的抹布,走过去先把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仔细关上,插上门闩。然后拉着还有些懵的傻柱坐到硬邦邦的床沿上,自己拉了把吱扭响的凳子坐在他对面。她身体前倾,刻意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神秘、急切和郑重其事的神情:“哥,你先别贫。我跟你说个正事。你……还想不想找媳妇了?”
“媳妇”这两个字,就像给傻柱瞬间通了高压电!他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睛“唰”地一下亮了,如同两个骤然点亮的灯泡,身子也不自觉地“蹭”地挺直了,几乎是吼了出来:“想啊!做梦都想!雨水,你有门路?快跟哥说说!是城里的还是……” 他这些年因为脾气混、长相老、先前眼光还挑,婚事一拖再拖,成了院里人尽皆知的“老光棍”,心里其实跟油煎似的急。
何雨水见他这反应,心里稍微有了点底,便清了清嗓子,语气平稳了些:“是我一个关系不错的同事,她有个远房表妹,叫周丽。年纪……比你小不少,估摸着也就二十六七左右吧,模样挺周正,看着就利索。关键是,”她特意加重了语气,“人家现在是‘服装厂’的缝纫工,是正经八百的国营正式工,稳定着呢!户口和定量都有。”
傻柱听得心花怒放,布满老茧的大手激动地搓着膝盖,仿佛那上面沾着金子:“好啊!这条件真不赖!工人阶级啊,咱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好!真好!” 他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告别光棍、扬眉吐气的样子了。
何雨水看他高兴,却暗自咬了咬牙,知道最关键的话必须说在前面。她顿了顿,仔细观察着傻柱的脸色,声音放得更轻,带着十二分的小心:“就是……有一点情况,我得先跟你掰扯清楚。这个周丽……以前响应号召,在陕北插队落户来着。为了……为了跟贫下中农真正打成一片,思想觉悟高,就在那儿……跟一个当地的青年农民,结过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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