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金螭纹柱撑起的观景高台上,我凭栏而立。指尖抚过冰凉的龟甲纹白玉阑干,那沁骨的寒意仿佛顺着古老的裂纹,一路蔓延至心底,倒映着楼下那一片沸反盈天。
穹顶之下,垂落着轻薄如雾,晶莹剔透的鲛绡纱幔。纱幔之间,并非寻常的装饰,而是精心悬挂、象征着九州大地最显赫的姓氏图腾旗帜!它们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微风中缓缓浮动,无声地彰显着楼内汇聚的权势。其中,最为醒目、最为张扬的,莫过于那面占据了最中心位置、几乎燃烧起来的巨大图腾——炎火凤凰!
那并非寻常的凤凰。殷商帝室的图腾是“玄鸟”,虽被美化为黑凤凰,但其本源终究是燕雀之属。而眼前这浴火展翅、翎羽似要滴落熔岩的“炎火凤凰”,乃是上古神农氏嫡系血脉——东伯侯姜氏一族的专属图腾!其尊贵,其神圣,其蕴含的古老血脉与磅礴力量,远非后来者可比。在整个姜姓之中,也唯有执掌东夷、代代相传神农正统的东伯侯一脉,才配得上、才敢使用这“炎火凤凰”的图腾!它悬浮在那里,如同一轮坠入凡间的烈日,灼烧着所有仰望者的眼睛,也无声地宣告着其主人的无上尊荣。
“哎哟喂!”绾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几分娇嗔。她总是喜欢这样如同幽灵般出现。只是这次,她的眼神中分明藏着试探。看来,她藏了心事。她总是这样……忧郁,却故作不羁。而今,她已然从我的暗卫成长为风雨楼的实际掌事人。
”殿下看上了那只凤凰?”
绾婉身着一袭水红色云锦长裙,勾勒出曼妙起伏的身姿。腰间松松系着一条缀满细小珍珠的丝绦,更显腰肢不盈一握。乌黑如瀑的长发仅用一支碧玉簪松松挽起,几缕青丝垂落颊边,衬得那张本就明艳动人的鹅蛋脸愈发肤光胜雪。一双含情杏眼波光流转,顾盼间风情万种,将那些来往的贵客们迷得神魂颠倒。
“你少来了!”我冷冷瞥了她一眼。
若换作平常,绾婉马上便噤声了。可此刻,她却故意做出夸张的惊叹状,红唇微启:“我的好殿下,您瞧瞧下面这阵仗!这位姜世子,可真是……大手笔啊!”
她纤纤玉指轻轻点了点楼下喧嚣的人群,声音拖得长长的,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和刻意的奉承:“包下咱们风雨楼整整一个月!这得多少珠贝流水似的淌出去?更绝的是,但凡参加他那什么‘君子六艺’比试的,还能在咱这风雨楼里白吃白喝!啧啧啧……”她掩唇轻笑,眼波斜睨向我,试探味十足。
“哎,果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对,是有钱……就能任性妄为呀!这满楼的炎火凤凰,晃得人眼都花了呢。” 她话里话外,都在点明姜桓楚这铺天盖地的图腾,无非是向我炫耀他那份无与伦比的高贵出身。
“你今天很不对劲哦!”我的的目光依旧平静地落在楼下,仿佛那灼灼燃烧的凤凰图腾与喧嚣的人声,都只是远处的风景。
“哪有啊!?”绾婉恍惚了一下,故作轻松道:“婉婉只是好奇什么样的男子才能入得了殿下的法眼啊!?”
我没有理她。因为像这种问题,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绾婉见我不为所动,仍旧不死心,竟然凑得更近了。带着一丝神秘兮兮的口吻,她压低了声音说道:“殿下,你自己看看嘛!“她故意以撒娇的口吻来引起我的重视。”东伯侯府那边递来的消息说……”她故意顿了顿,观察着我的反应,“这位姜世子,不仅包楼、设擂,还要……搬进来住呢!这阵仗看来是要在咱们风雨楼里安营扎寨了哦!您说说,这不是摆明了要‘近水楼台先得月’嘛!那点心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哦!”
这一次,我终于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
“哦?”我尾音微微上扬,目光终于从楼下收回,淡淡地扫了婉婉一眼,“他既然这般‘财大气粗’,又如此喜欢‘近水楼台’……那婉婉,你就替我,好好招待这位尊贵的世子。”
绾婉一愣:“殿下的意思是……?”
我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指尖轻轻敲了敲冰凉的玉阑干:
“自然是……”我声音轻柔,吐字却清晰无比,“狠狠敲他一笔好了。 风雨楼开门做生意,总不能亏了本钱,让姜世子白住,是不是?”
婉婉先是一怔,随即那双风情万种的杏眼瞬间亮了起来,如同嗅到了猎物气息的狐狸,脸上绽开一个明媚又带着点狡黠的笑容:“哎哟!奴婢明白了!殿下放心,保管让这位‘财神爷’住得舒心,也……掏钱掏得‘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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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风雨楼下骤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惊呼声浪!
“东伯侯府的车驾到了——!”
声音穿透雨幕,直抵高台。
我与婉婉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楼外。
只见长街尽头,烟雨迷蒙之中,八匹通体纯白、神骏非凡的龙驹,踏着整齐划一、如同雷霆般的蹄音,破开雨帘疾驰而来!马蹄溅起的水花如同碎玉。朱漆描金的车辕之上,竟镶满了大块大块品质绝佳的绿松石,在这阴沉的雨天里,非但没有黯淡,反而奇异般地流转着温润而内敛的宝光!车顶之上,是九重繁复华丽的伞盖,边缘竟密密缀满了粟米大小的、浑圆莹润的南海珍珠!随着骏马的奔腾,伞盖边缘垂落的金铃清脆作响,叮咚之声连成一片,仿佛将连绵的雨幕都割裂成了一条流淌着金光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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