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太姒的心却似被投入滚水,翻腾不休。激动与担忧交织成网,将她牢牢缚住。远处,姬昌房间的灯火在黑暗中固执地亮着,像一颗指引她的星辰,也像一团灼烧她矜持的火焰。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走向一个男子的居所。
庭院深深,月色如水银泻地,在她足边流淌。太姒的脚步轻得像怕惊扰了沉睡的露珠,走走停停,每一步都踩在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上。夜风带着微醺的花香,如同无形的蛊,撩拨着她紧绷的神经,让她脸颊滚烫,仿佛被无形的火苗舔舐。她终于走到窗下,薄薄的窗纸透出暖黄的光晕,勾勒出里面模糊的身影。那扇近在咫尺的门,此刻却如同天堑。她纤细的手指几度抬起,又颤抖着放下,指尖冰凉,掌心却汗湿一片。羞涩像藤蔓般缠绕着她的勇气,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只能像个迷途的影子,在窗外徘徊,任那羞赧的红霞染透了双颊,连耳根都烧得发烫。
就在她鼓足最后一丝勇气,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冰冷的门板时,屋内陡然拔高的声音让她瞬间僵住!
“兄长,你确定这样能赢吗?我们的兵力明显不够啊!”是姬仲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焦灼,“根据线报,光第一批包围我们的蛮子就有三千之多!”
“三千人?!”太姒的心脏猛地一缩,惊骇如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羞怯,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将那声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咽了回去。
“嗯!”窗纸上映出姬昌挺拔的身影,他应了一声,声音低沉。烛光下,他正俯身紧盯着铺在案几上的地图,那是老族长郑重交付的。他的眉头紧锁成川字,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攫住地图上的每一个标记,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那份庄重和严肃,让窗外的太姒隔着纸都能感受到这个男人肩上所扛着的沉重压力。
“哥!已经超过十倍了啊!”姬仲的声音近乎嘶吼,失去了平日的温文尔雅。兄长的安危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无法维持任何风度礼仪,只剩下纯粹的、不顾一切的关切与敬爱,“若是这里约莫二百兵士都是西岐的精锐,我还能相信兄长能再创那‘以一敌十’的战绩。但如今大部分都是有莘那些只会站岗的兵士,这……仗怎么打啊?”
“二弟!”姬昌猛地抬起头,眉头皱得更深,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莫急!总会有办法的。”
“有什么办法?”姬仲的焦虑如同困兽,他唯一的念头就是保住兄长——西岐未来的希望,“哥,你走吧!带着公主一起走。我留下……西岐不能没有你啊!”每一个字从姬仲口中吐出,都饱含着弟弟对兄长最深沉的守护与牺牲。
“胡闹!”姬昌猛地拍案而起,挺拔的身影在窗纸上投下巨大的阴影,带着雷霆般的震怒。他之所以生气,是因为弟弟为了保全他,竟动了代他去死的念头。这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也接受不了。
“你说我胡闹就胡闹吧!”姬仲也豁出去了,平日对兄长的敬重此刻化作了执拗的坚持,他一步不退,眼神像钉子一样扎过去,“总之,我是不会带公主逃的。要带你自己带她离开。”
姬仲赌气的样子,倒是像极了姬叔。但他却是比小弟还固执的存在。姬昌无声地摇了摇头。
窗外的太姒如遭雷击。“带她逃”?姬昌竟是要让弟弟带自己独自离开?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瞬间刺穿了她所有的羞涩与迷惘,让她无比清晰地看到了眼前局势的凶险绝境——原来,他们已站在悬崖边缘,而姬昌早已为她安排了生路。但他自己,却准备留下来赴死!?这一认知让太姒变得无比激动,恨不得马上闯进去……但她还是强忍下冲动,可此刻这位小公主早已红了眼眶。
“你……”姬昌的脸瞬间涨红了。这几乎是二弟第一次如此正面顶撞他。姬仲的眼神异常坚定,没有丝毫退缩,那是一种铁了心要代替兄长赴死的决绝。兄弟俩隔着咫尺,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无形的火花四溅。姬昌的眼神是统帅不容置疑的威严,姬仲的眼中则是弟弟守护至亲的执拗,两种同样深沉却截然不同的情意在这生死关头激烈交锋,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铁块,沉重得让人窒息。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可谁也没退半步。
“二弟,这不是任性的时候。你必须按照我的计划行事,一旦我发出信号,你就带公主从密道立刻离开。这是军令!”姬昌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人心上,那属于将领的威严不容置喙,眼神凌厉如刀锋,直刺姬仲。
“我不……”姬仲梗着脖子,毫无惧色地迎上兄长的目光,硬生生顶了回去。在军营中,违抗军令是死罪,姬仲岂会不知?但他此刻的眼神却比磐石还要笃定,明知故犯的勇气,恰恰源于他对兄长超越生死的敬爱与守护。“我决定的事,父亲都改不了。你就更别想了。总之,我绝对不会让兄长出事的。听明白了没有?”这些话,宣告了他至死方休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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