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的视线再次清晰时，已然不在洞府之中。
脚下不再是坚硬的岩石，而是松软湿冷的泥土。四周也不再是狭窄的洞窟，而是一片阴森萧索、鬼气森森的山谷。
而在不远处，一个幻化出的人影被数道黑色锁链捆绑着，跪倒在地。那人影形容枯槁，气息衰败，赫然是顾长生记忆中，早已断了因果的程远志的模样。
黑面老魔的身影在半空中缓缓凝聚，脸上挂着主宰一切的残忍笑容：“小子，在这心魔幻境之中，老夫便是天！现在，老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出海图，否则……”
他指向那奄奄一息的程远志幻象：“此人似乎与你有些渊源，老夫就先抽了他的魂，来祭我的‘幽魂幡’！”
话音未落，他身后一杆黑幡无风自动，一只狰狞可怖的鬼爪从中悍然探出，带着滔天的阴煞之气，直取程远志幻象的头颅！
那鬼爪之上，竟隐隐散发着一丝超越结丹界限的恐怖威压——是那道元婴残魂的气息！
鬼爪已悬至幻象天灵盖三寸之处，阴煞之气凝如实质，将那苍白的发丝都染上了一层死灰。程远志的幻象闭上了眼，一副坦然赴死的模样。
顾长生看着这拙劣的表演，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用他记忆中的残影来动摇他的心神？何其愚蠢。
他终于动了，仅仅是往前踏出了一步。
没有惊天动地的灵力爆发，没有璀璨夺目的法术光华。一股远超此地所有人认知极限的恐怖威压，犹如深海万丈之下无声涌动的暗潮，瞬间席卷了整个幻境山谷。空气仿佛在刹那间凝固成了琉璃，黑面老魔的狞笑、鬼爪的凶戾、山谷中的风声，都在这一刻被强行按下了暂停。
顾长生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成剑，对着那狰狞的鬼爪，只是随意地向下一划。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
那足以开山裂石、撕碎结丹修士护体灵光的元婴鬼爪，就像一副被阳光照到的沙画，从爪尖开始，无声无息地层层崩解、寸寸消散，连一丝法力涟漪都未曾荡起。
死寂。绝对的死寂。
黑面老魔脸上那残忍的狞笑，如同面具般僵住，随即寸寸龟裂，化为一片骇然的空白，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剧烈收缩成一个黑点。
顾长生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这虚假的幻境，思绪飘向了更远的地方。
一个念头在他心底浮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道人影的轮廓。
韩立。
他不禁在想，若是那个家伙在此，看到这一幕，他那张万年不变的木头脸上，又会是何等精彩的表情？恐怕那份纯粹的惊愕，会瞬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探究所取代吧。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顾长生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眼前。
黑面老魔脸上的狞笑早已被无边的恐惧所吞噬。
“结……结丹圆满！不！这威压……你……你到底是谁！”
他的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变形，他最引以为傲、无往不利的底牌，元婴残魂，竟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一指破去！
这根本不是他能够理解的力量范畴！这绝非结丹修士能拥有的手段！
“你的底牌，不堪一击。”
顾长生淡漠地吐出几个字，并拢的剑指，隔着虚空，对着黑面老魔的幻影，轻轻一点。
“噗！”
现实世界中，悬浮在水牢天幕之外的黑面老魔，身躯如遭无形重锤轰击，猛地喷出一大口混杂着神魂碎片的鲜血，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心魔幻境被对方以绝对的力量强行碾碎，他的神魂遭到了毁灭性的反噬！
他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一道快到极致、肉眼难辨的金色光丝，已然无视了水牢天幕的阵法壁障，精准地贯穿了他的眉心。
黑面老魔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生机如潮水般迅速退去，直挺挺地从空中坠落，“噗通”一声砸入海中，溅起一朵混杂着脑浆的血色浪花。
结丹圆满的首领，当场陨落！
“老……老大死了！”
“一招！老大被一招秒杀了！”
“快跑啊！那不是结丹修士！是怪物！”
剩下的十余名魔修看到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吓得肝胆俱裂，哪里还有半分战意，怪叫着化作鸟兽散，拼了命地燃烧精血向四方逃窜。
随着主持者的死亡，水牢天幕发出一声哀鸣，轰然破碎，化作漫天光点消散无踪。
顾长生缓步走出洞府，立于崖边，微咸的海风吹拂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冷漠地扫了一眼那些仓皇逃窜的背影，并未追杀。这些杂鱼，不值得他浪费一丝一毫的灵力。
慕沛灵跟在他身后，美眸中满是震撼与恍惚。她呆呆地看着顾长生的背影，看着那平静的海面，以及那朵正在散去的血色浪花，只觉得自己的认知被彻底颠覆。一位结丹圆满的强者，连同他布下的天罗地网，就这么……被一指点杀了？
他的目光，早已穿过茫茫海域，遥遥投向海图上标记的那个方位——迷雾之渊。
仿佛能穿透虚无的空间，与另一道同样深邃、同样隐忍的目光，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视。
顾长生嘴角微扬，逸出一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轻语。
“路上的绊脚石清理干净了。”
“韩立……现在，轮到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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