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秒,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平淡:“第二个问题,我刚刚已经回答过了,我确实是来工作的。现在回答第一个…我的名字,叫奥托。”
“奥托?”
帕维尔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眉头紧锁。
这个名字…太耳熟了!一定在哪里听过…等等!难道是…?!
一瞬间,关于这个世界历史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CG动画中,那个第一个发现欲望茧虫真相、抵抗诱惑、最终提出“血肉苦弱,机械飞升”、亲手推翻第一个欲望寄生王朝的传奇人物!
机械社会的奠基人!
帕维尔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眼中的震惊几乎化为实质:“是你?!机械社会的…奥托?!”
“看来,历史还没有完全遗忘我这个名字。”奥托的电子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不过,我也知道你,帕维尔。从矿区到设计院,再到前线,现在又回到这里…你很出色,是一个真正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一个罕见的、知行合一的均衡教徒。”
他的语气听不出是赞赏还是别的什么,继续说道:“如果北联的每一个人,都能像你一样,信念坚定,无私忘我,那么你们所追求的这个‘均衡社会’,或许…真的有可能被建立起来。那将会是一幅怎样令人惊叹的景象啊…”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那双超级仿真的机械眼睛。
竟然真的流露出一抹清晰可辨的、近乎纯粹的向往之色。
然而,帕维尔却从这番看似感慨的话语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协调的弦外之音。
他冷静下来,沉声问道:“我听奥托前辈这话里的意思…您似乎,并不完全看好我们的均衡社会?或者说,您认为它无法实现?”
“不,不,不,”奥托摇了摇头,金属脖颈发出细微的转动声。
“并非不看好,也并非认为它无法实现。恰恰相反,从理念上讲,你们所倡导的‘自由、平等、博爱’,比起我当年提出的、最终陷入冰冷理性的机械社会蓝图,要显得更加…完美,更符合人性中对美好的终极想象。”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某种深刻的审视:“但正因为此,它的最大问题也在于此——它太过完美了。”
帕维尔眉头紧锁,完全无法理解。
“完美…难道也是一种错误?追求一个没有压迫、人人互助的美好社会,有什么不对?”
“追求美好没有错,但认为存在一个放之四海皆准、毫无瑕疵的‘完美’终点,并且可以一蹴而就,这本身就是一种极端化的思维。”
奥托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能穿透帕维尔的内心。
“孩子,你觉得,欲望社会和机械社会,它们最终走向压迫和毁灭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帕维尔没有立刻回答,他沉思了片刻,结合自己的经历和所学,谨慎地组织语言。
“欲望社会,是一群被自身无限膨胀的欲望所驱使、最终选择与欲望茧虫这种邪恶存在合作的堕落者。他们极端强调自我欲望的满足,为了力量可以不择手段,压迫他人是这种极端自我主义的必然结果。而机械社会…”他顿了顿。
“它则走向了另一个反面,它迷信绝对理性,将一切都数据化、效率化。在这种极致的理性计算下,个体的情感和需求被忽视,大多数人沦为维持社会这台庞大机器运行的‘耗材’。这是一种极端的理性,同样导致了冰冷的、系统性的压迫。”
“很好,总结得非常精辟。”奥托轻轻拍了拍机械手掌,发出清脆的金属交击声。
“两种极端,一种源于失控的欲望,一种源于僵化的理性。那么,你现在告诉我,你们所追求的均衡社会,它本质上,难道不可能是第三种极端吗?”
“第三种极端?”帕维尔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没错。”奥托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所说的‘太过完美’,指的就是它呈现出的这种‘极端的理想主义’!”
“它将一个理论上毫无瑕疵的终极蓝图奉为圭臬,要求所有人向着这个绝对‘正确’的目标前进。”
“它过于强调‘理想’的纯粹性和至高无上性,以至于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脱离了现实社会运行所必需的、包容复杂性和动态博弈的理性,也在刻意压抑甚至否定人性中那些看似‘不那么美好’但却真实存在的欲望和差异性。”
帕维尔怔住了,奥托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他一直以来深信不疑的某些东西。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时竟找不到话语来反驳。
他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语虽然刺耳,却直指核心,蕴含着一种冷酷的、历经沧桑后的智慧。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机械之躯的传奇先驱,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就在帕维尔思绪翻腾,被奥托的话语触动内心之时,下方工地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汽笛声——那是换班休息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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